花坊間情人節故事三則

李繼忠

花坊間情人節故事三則

李繼忠

暮風覓云

在越來越冷漠麻木的現代人眼中已經沒有什么傳奇了我住在一個稍微有點歷史的中等城市的一個老舊小區，并且在那開了一家花店。這個小區沿街有東西兩個出入口，相距大約有五十米。應該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了，我注意到兩位老人。不一定在一天中的哪一個時間點，老婦人從西門出來，過了馬路，緩慢地向東邊走來。老先生從東門出來向西走去。他們的步履都有些蹣跚了，像是用了不短的時間，隔著一條馬路，他們在我的花店門口相聚了。不經意似的駐足片刻對視片刻，然后又過了不短的時間，老婦人站在花店門口，望望對面的老先生，便走回到家中去了。有時候只能看到他們各自的身影。

這兩位老人不得不讓我關注。讓你的思維逆向追溯，就會發現那老婦人曾經是一個美得令人心顫的少女，而老先生則是倜儻儒雅的青年。我的某些意測暗合了關于他們的某些傳聞，但在血雨腥風的歲月又發生過怎樣的驚心動魄的事是如何猜度不出來的。只聽說女子出生書香門第，男家則是巨富商賈。他們一見鐘情地相愛了。但是來自家庭，更甚的是來自外部的力量拆散了他們。他們出走過，他們一起投過江。此后妒忌，險惡，陰謀，仇恨一直伴隨著他們。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聚合，又一次次被拆散。生命遭受著一次更甚一次的戳害。再后來時光變得無力了，世事變得滄桑了。

我望著他們，唏噓不已中怎么會有一層淺淚蒙上眼瞳。

2月14日情人節，天色將晚。那老先生隔著玻璃門往里望，我趕緊出去將他攙扶進來，他對我溫和地笑笑：”111朵紅玫瑰，用撒金紙包裝，再配上流蘇?！卑?，111朵，一生一世只愛你。我也知道那種包裝曾經是老上海最時尚的款式，但是現在這種包裝已經被淘汰了，連包裝材料都沒有了。我剛要內疚地解釋，老先生苦笑著說，”算了，那么一大束花我怕是抱不動呢，給我來一朵吧。”

老先生手持一朵紅玫瑰站在花店門口。路燈亮了，昏黃的燈光下老人的背影格外地贏弱蒼老。過了一會兒，那老婦人在一個少女的攙扶下走到馬路對面，他們駐足對望，良久，那女孩兒走過馬路，將一個南國梨交到老先生手中，轉身趨到老婦人身邊攙扶著她離去。老先生望著她們的背影，望著手中的紅玫瑰，手中的南國梨。

對面的音像店忽然放出一種藍調意韻的曲子，一個女人聲音沉醉沙啞地唱道：自此生死兩隔離，莫讓蒼天有來世……

幻間

2月14日情人節，從早晨開始不間斷的忙碌，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晚上將近11點了。店員們陸陸續續地回家。我不能走，我在等待時間，零點還有一單生意。這時門開了，進來一個年輕的女人，穿著貂皮大衣，精致文靜的面龐卻泛出類似呆滯的神情?！辈豢伤甲h，這座城市除了你們的店全都打烊了，我要訂花，我要給我自己訂束玫瑰花?！彼f。”對不起，玫瑰花已經賣沒了。”我說。她的由于滿懷希冀而晶亮的眸子瞬間變得暗淡了。她忽然瞥了一眼冷藏展示柜，那里有一大束烈焰般的紅玫瑰?！蹦鞘ㄒ呀浻腥祟A定了。”我說。她的眼里涌上一層淺淚，悵然落魄地轉身離去。這時我才注意到門外還有兩個人，她出了門和門外的人說著什么。

門再次被推開，進來一個老男人。

我認識他，一個有著乖戾氣息的富人，弘鑫集團的董事長。他也認出了我?！蹦悴皇悄莻€心理醫生？到我的總部給經理們做過減壓心理疏導?！蔽覛J佩他的記憶力，回答到：”是的?！薄澳阍趺撮_起了花店？”他掏出一根香煙點燃了。我不知道他看沒看見在顯著位置貼著的請勿吸煙的警示，說，”這是我妻子開的，節日忙，我來幫她的?！薄懊倒寤ǘ嗌馘X一朵？”“八塊錢一朵?！薄拔屹I101朵?！睂Σ黄?，賣完了?！薄澳鞘鞘裁?？”他一指展示柜?！蹦鞘莿e人預定的?！薄百u給我，我給你100元一朵，再多給你一千塊錢做為你對那個人的補償?！蔽以鲪哼@種以金錢蔑視一切的做法，口氣輕卻堅決，”不行?！薄吧倘艘宰非罄鏋樽罡吣繕?，你現在不是心理醫生，你在經商。你最明白花店平時的生意是非常寡淡的，我們集團禮儀慶典各種活動每年用的鮮花估計也要十幾萬，你把玫瑰賣給我，我把十幾萬的生意交給你?！薄吧倘艘曅抛u為生命。”我不想再和他啰嗦。他不知道，那個要求零點準時送101朵玫瑰的人寄托著怎樣刻骨深邃的愛，生命也難承其重的感情。

他扔掉煙蒂，重新又點燃了一支，氣餒地坐下來，抬手腕看了看金表，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焙冒?，我說一些事情，你也許會改變你的做法。剛才進來的是我的女兒，不知你發現沒有，她有一些狀況。這樣下去她的一生就那么毀了，這都是緣于那該死的愛情?！蔽覐臎]有聽到有人如此地詛咒愛情。他察覺了我愕然的表情?！笔堑?，我不相信什么愛情，我的曾經海誓山盟的妻子就因為競爭對手合成的我與三流演員的照片離我而去了。想當初我們的愛情也那么令人沉醉，可傾刻間……我恨之入骨，她蔑視權勢，蔑視金錢，可她忘了，愛情不過是金錢的游戲，金錢能支配一切。我就用金錢禁錮她的生活，任何男人甚至女人都別想接觸她……”我的眼睛盯著門外，用行為暗示他停止他的談話。他一定領會了，但他沒有停止。”我的女兒原來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孩子，單純得像剛涌出來的清泉，我滿懷希望她考重點大學，學金融學管理，將來繼承我的事業?？墒鞘屡c愿違，她戀愛了，對象是一個窮得簡直連飯都吃不飽的窮小子。同時我也暗自欽佩一個窮鄉僻壤的農村孩子怎么能考取國家級的重點高中。我深入調查他的背景，他的父親是一個鋼筋工，據說還和我下屬的一個公司發生過什么勞資糾紛，自殺了。

他的母親也由此精神失常了。我見過那個孩子，深沉冷峻的簡直讓人害怕。他們的關系在學校鬧得沸沸揚揚，我也使用了除了殺人以外的所有手段，但是無濟于事，我的女兒甚至對我以死相逼。他們卿卿我我如膠似漆憧憬未來海誓山盟。我的女兒視愛情為生命。幼稚啊。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我的女兒高考只考取了本地院校的一個美術專科，畢業后在一個小學教美術。可那個男孩卻被一所國家級重點醫學院錄取了。他們的戀情并沒有被這種懸殊割裂，我的女兒就連睡覺都要攥著手機，手機的每一次響動都會讓她怦然心動。從他們上大一的那年起，每到情人節的午夜零點，她都會收到101朵紅玫瑰，101朵，直到永遠的愛。我也送過花。我還看到那男孩給我女兒寫的詩：零點的紅玫瑰，寂夜中唯我的怒放！”我聽到這里心中砰然起了一個波瀾?！贝髮W畢業后，我女兒到一所小學教美術，男孩繼續攻讀。前兩年那男孩到西藏做志愿者搞援教，在一次地質災害中去世了。連我都非常的震驚和痛惜。我多方打聽落實，消息是確切的。我的女兒崩潰了，她徹夜不眠，目光呆滯，喃喃自語，行為怪誕，她喪失了工作能力，甚至是生活能力。我的一切希望全毀了，我的人生全毀了。”我想勸解他幾句，可那樣的勸解又有什么用呢?！蔽遗畠翰幌嘈潘呀浰懒艘驗樗趺刻於寄苁盏剿挠嵪ⅲ阂驗樗寄疃珊缘难蹨I，因為愛而難忍的絞痛。發信息的地址總在不停地變換，連我都質疑他死亡的消息，質疑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蔽覂刃捏@悚地顫栗，莫名其妙地想起女孩的母親。”已經有兩年我的女兒沒有收到玫瑰了，每到2月14日的午夜，她都癡妄地站在陽臺上，幻覺著一個白襯衫牛仔褲的清瘦男孩出現在甬路上。零點鐘聲給她帶來失望之后，她就歇斯底里地發作，甚至自殺。她躲在屋里一張張畫他的畫像，有的畫得簡直像魔鬼。就在剛才她突然跟我提出她要101朵玫瑰，玫瑰是他的靈魂，她要找到他的靈魂，擁抱他的靈魂。求求你了?！彼z地祈求。我被打動了，想為他做一次嘗試和努力。現在已經11點多了，我撥打訂花人電話，訂單上沒有姓名，只寫著先生兩個字。電話卻是空號。又沉吟片刻撥打收花人電話，電話一通，我發現門外的女人急忙掏出手機貼在耳邊，大聲呼喊著，”喂，喂，是你嗎？是你嗎？”我掛斷電話，那女人看著手機突然舉起手臂，像要把它摔碎，被身邊另一個女人攔住。我趕緊再次撥通電話：”是富丁別墅的蘭姍小姐么？”“是的，是的。”她依舊在喊叫?！庇幸晃幌壬鸀槟喠?01朵紅玫瑰，要求我們零點送到，您在家嗎？”“在家，在家?！蹦桥朔畔码娫?，向路邊的車跑去。那老男人像在夢中驚醒急忙忙追趕出去。

我抬腕看看手表：零點的紅玫瑰，寂夜中唯我的怒放。

情人節的白玫瑰

2月14日情人節晚高峰營業剛剛結束，我坐下來休息一下疲憊的身軀。這時一個約摸四十歲的男人推門進來。他中等偏高的消瘦身材，五官端正，白皙的面龐上卻留著黑白相間的短髭，顯出一副落魄疲沓的模樣。他看著我，勉強著微微一笑，透出欲言又止拘謹的神情，”您好，需要鮮花嗎？”我主動招呼道?！笔堑模邪酌倒鍐?？”“有。”我心生訝異，在情人節我還沒見過有人送白玫瑰的?！倍嗌馘X一朵呢？”他問?！蔽鍓K錢一支?！蔽掖?。”負責送花兒嗎？”“可以，市區內我們免費送?！薄拔蚁胨?8朵白玫瑰。”他說。我知道88只紅玫瑰是彌補歉意，用心彌補一切的錯的含義。但是為什么送88只白玫瑰呢？他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好吧，我這就給您做。您在訂單上留一下收花人的姓名地址聯系電話。”“可是，我沒有錢?！彼乙荒樏Ｈ坏谋砬槔^續說，”我剛從監獄出來，本來可以早到，可是班車出了故障，我知道你們這間花店營業時間長，所以就趕過來了。送完花你可以跟我到家，不不，到宿舍，不不，它們已經都沒有了，但是我有朋友有學生，千把塊錢是沒有問題的，只是現在太晚了，不太合適了。可今天是個特殊日子，花是必須要送的，這關系到我的未來，人生幸福?！彼穆曇魸u漸暗淡下來，臉上雜糅著憂郁與焦慮。平靜了片刻，他見到我臉上浮現的疑惑甚至是不屑的神情，嘆了口氣，說道∶”是什么讓人變得如此謹小慎微，處處心疑識惑了呢？你經營花店應該有多年了吧，還沒發生過有人要騙你一束花的事情吧，假設為了愛情真的騙了一束花，那也應該得到寬恕的，況且我真的不會騙你，我說說我的事情，你或許會幫我的。”我無動于衷地坐著，聽他接下來會說些什么。”我原來是咱們市部屬醫學院的教授，同時也是附屬醫院的骨神經科主任，我姓張?！蔽野蛋狄惑@，眼前的就是坊間傳聞里的神刀張嗎？他果然有著一雙纖長白皙精致的手?！蔽野l生了一些事情，沉重混亂還有罪惡。你不是醫學圈里的人，不一定聽說過。我愛上了我的學生，我對她的愛完全可以摒棄那種世俗式的想象，那種愛的出現沒有絲毫的條件設置，完全是靈魂的幡然觸動。她來自偏遠貧困的農村，她并不漂亮，但她樸實清澈隱忍善良。她像是一個脫離這個時代的人，又像是一個苦修者，不沾染一絲的物欲喧囂。我不曾對她表白，擔心給她帶來意想不到的負擔，就連傾注感情的對她的幫助也做的不露痕跡。可令我驚喜的是她的心靈動如歡暢奔流的清溪，她知曉了我的心境并且接受了它。‘酬雨無眠落九天，風塵致緣掩青顏。萬卷情詩何其用，只覓星斗照心田?！@是在我生日的時候她寫給我的詩。我們沒有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沒有現實的戀愛過程中應有的各種形式，我們是兩個同道者，用學術交流用眼神用心灌注交融著對彼此的情感。這樣的默戀持續了近兩年。在這期間我的家庭逐漸走向解體。你的思路是不是自然而然對接了諸如見異思遷第三者插足之類的議題？”“不，我沒有?！蔽一卮鹚膯栐?，心知人的情感世界是多么的錯綜復雜。他看了看墻上的電子時鐘，繼續說道：”我和我的妻子是到了大齡男女的時候才相識結婚的。慚愧地說我貪圖了她的美貌和家庭背景，而她則把我當成了她的人生裝飾品，婚后我發現她是一個極度虛榮貪婪冷酷的人。她是一家銀行的信貸處長，在為銀行工作的同時也在私下里組織人放高利貸，干著吸血鬼的勾當。我無數次勸阻卻遭到她的譏諷和辱罵，我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卻是陌如路人了。終于在那次血腥事件后~她組織要賬公司的流氓無賴們逼出了人命。我提出了離婚。她惱羞成怒了，因為我撕破了她優雅生活的偽裝，認定是我毀了她的生活。她發誓要讓我痛不欲生。去除了愛情的假面，就只有赤裸裸的恨了。她費盡心機使用手段竊據了屬于我的房屋財產。其實那完全沒有必要，我一文不名地離開了。

我專注地輔導我的學生準備讓她繼續讀研深造。但天有不測風云，她的父親去世了，她的家庭失去了生活來源。我提出由我來負擔她和她母親的生活，她堅決地拒絕了。她要工作，養活母親，還她父親欠下的債。她本科畢業了，我向醫院推薦了她，更主要的是她優異的專業成績。她被聘為醫院骨神經科的一名醫生，也就是我的科室。她由一個農村女孩成了一名令人羨慕的醫生，她的幸福生活就要展開了。還有我們的愛，我們約定待她一年試用期滿我們就結婚。但是命運多舛，在他們畢業分配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我一點兒不為我的所作所為后悔。我揭露了我的一個學生論文造假，這個事件在當時引起了很大轟動。這個男生是她的同學，家庭有背景且富有，用現在的話說顏值也高。他躊躇滿志，畢業前運作的方向也是我們醫院，因為我的揭露，他只被安排到一家普通醫院。仇恨就此產生了，是那種他可以為之付出一生的仇恨?！边@時進來一個中年男人，”有白玫瑰嗎？”我看了一眼神刀張，說：”沒有，今天是情人節，我們有最好的紅玫瑰?！薄安?，我是用來祭奠的?！薄拔覀冞@里有白菊花?！薄拔乙赖斓氖俏业耐銎??！蹦腥宿D身離去。神刀張沖我感激地點點頭，他已經得到了白玫瑰，但是我仍舊沒有表示，他明白我的意思，他得把事情說完?！睂γ倒逵胁煌睦斫猓瑢矍橥瑯尤绱?，我的那位學生就把愛情當成了復仇的工具。愛和仇恨一樣，能賦予人無比的智慧和力量。他得知了我們的戀情，開始用各種手段瘋狂地追求我的戀人，同時他串通了我的前妻，各種對我的報復接踵而來：無止無休的流言蜚語，惡意舉報，針對我制造醫鬧，甚至在我晚上下班回宿舍的途中，他們雇傭的流氓扮成醉鬼砸得我頭破血流，我和我的戀人不懼怕他們的流氓行徑，但是我的戀人卻因為我生活在無比的痛苦之中。當時我正在競聘副院長和省醫學委員會學部委員。在一個淫雨霏霏的夜晚，她把她的初吻獻給了我，同時向我提出了分手，甚至以死相逼，她為了愛而放棄愛。一切好像又歸于平靜了。從此我的生活在痛苦黑暗中逡巡。幾個月后她和那個男生結婚了。但是他的復仇并沒有停止，他把她當成折磨我的手段。她的臉上幾乎每天都有帶著淤青的拳印，有一次手術前消毒，我在她的手臂上竟發現了血淋淋的咬痕，這確實是對我的折磨，折磨得我要發瘋。仇恨讓他心靈扭曲，他有一次做最普通的子宮肌瘤摘除術，他竟將病人的輸卵管給切斷了，他親口告訴她，在那一刻他將病人當成了她。我勸她離婚，她拒絕了。他調離醫生崗位，開始酗酒，墮落，對她的摧殘更加兇惡。終于機會來了，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同樣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他患上了腰椎神經壓迫癥，而我是做這種手術的權威，只有我能做這樣復雜的手術。手術當時被認定非常成功的?？砂肽曛笏c瘓了。我內心狂喜，我的她終于可以擺脫屈辱和傷痛的家暴摧殘了?？赊D眼之間，沉重的罪惡感肆虐我的靈魂，我寢食難安坐臥不寧。而她看我的眼神除了憂郁更多的是恐懼。她的際遇沒有改變，她了解我的內心，她在用她所受的折磨來贖我的罪。我忍受不了內心的煎熬，向院領導坦白了我的所作所為，并希望通過院方公布這一切，他們為了醫院的名譽拒絕了我的請求。我找到了我的病人，懺悔我的罪行，并提出為他重新做手術，讓他站起來?？伤芙^了。我要拯救我的戀人，救贖我的靈魂，我向公安機關自首，最終以傷害罪入獄服刑兩年。”

他不需要再說什么了，我開始為他打理花束。以便掩飾我內心的凄哀苦楚。

“我在服刑期間她看過我一次，當時我反思糾結沉郁，竟拒絕了她的探視，否則，興許就不會再麻煩你了?！苯酉聛硭悬c像喃喃自語了，”愛情，水之成于火，火之成于水。不能躊躇，不能遷就，不能遮攔?！薄昂昧??！蔽覍⒒ㄊ坏剿膽阎??！辈唬愫臀乙黄鹑ィ以跇窍碌戎?，如果她接受了鮮花，我明天就出現在她的面前，如果她不接受，從此我將離開這座城市。”

這是一處高檔社區。按照他的指點，我上了一棟樓的四層，敲開了一室的房門，我見到了一個憔悴文弱的女人，”今天是情人節，這是附屬醫院的張教授送給您的，88朵白玫瑰，他今天剛出獄。”以往送花幾乎都不怎么說話的，今天連我自己都嫌自己啰嗦。那女人緊緊將花束擁抱在懷中，頭深深地探出去，臉幾乎挨到了花朵，身體似在瑟瑟地顫抖?！睗L，滾出去！魔鬼，該下地獄的魔鬼！”一聲暴戾的嘶吼夾雜著一股濁重的酒氣沖蕩而出，女人重又將花束塞回到我手中。

我站在門口，遲疑片刻，將花放在門外。

“收下了？”黑夜中我看得見他灼亮的目光。”是的。”我重重地點頭。他緊緊握住我的手，沉沉地搖了兩下，身形剛毅地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