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你的立場

Perry

生來一只眼睛失明，阿爾伯特·沃特森（Albert Watson）這位75歲高齡的攝影師以其在藝術、時尚、風景和商業攝影上的成就而知名于世，包括他為Vogue雜志拍攝的100期封面，以及為滾石雜志拍攝的那40張。正是這些干凈并且如繪畫般的作品使他成為了當今的標志性人物。

你是如何形成目前這種作品風格的？

我曾學習過四年的平面設計，后來又去皇家藝術學院的電影學院學習過三年。所以如果你瀏覽我的作品，其實可以簡單地分為三類：平面、電影或者平面與電影的結合。其實同時做平面設計師和電影導演，對成為一名攝影師而言格外有幫助。平面設計學院是我攝影的啟蒙，我從那時起開始接觸暗房，那是我唯一受過的攝影訓練。

你為米克·賈格爾（Mick Jagger，滾石樂隊主唱）拍的那張照片（右圖）成為了經典，這背后有什么故事？

這張照片是為了滾石雜志25周年紀念所拍攝的，我本打算拍攝一張米克·賈格爾開著科爾維特跑車（美國頂級跑車），副駕坐著一只豹子的照片。在數碼時代，你只需要分別單獨拍一張豹子和米克·賈格爾的照片，然后合成在一起就行了。但在那個年代，所有照片都是一次拍攝完成的。更何況豹子是一種非常危險的動物，因此我們不得不在米克·賈格爾和豹子之間放了一塊玻璃隔板，以免豹子傷害他。

在我們制作玻璃隔板的時候，我產生了一個拍攝他和豹子多重曝光照片的想法。于是我先為豹子拍攝了一張照片，當時它非常老實，因為馴養員拿著一塊肉站在我身后。在哈蘇相機的取景器里，我用一只記號筆標注了豹子眼睛和嘴的位置，把膠片倒回到前一張并放在原位。然后，我把米克·賈格爾放在了豹子臉部的位置。眼睛的位置對應得很準，并且用這種方法拍完了一卷12張照片。我當時想，“哎，這種效果絕對無法實現的。”后來，我幾乎沒有對膠片進行處理，在12張照片里，有4張重合得很好。這真是太幸運了！

你在1994年出版的畫冊《獨眼人》（Cyclops），現在成了很多人追求的珍品。那本畫冊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是的。人們從來都分不清我到底是時尚攝影師還是報道攝影師，人像還是名人攝影師，抑或是靜物攝影師……我由衷地熱愛攝影，所以我愛拍風景、靜物、名人、肖像，拍真實的人，還包括時尚——時尚是我做得最久的事。

當我開始著手制作《獨眼人》的時候，出版社希望我把這本書做成名人肖像集，但我是不會這么做的。為了防止這種狀況出現，我只能將內容的把控權從出版社那里強行奪回。這本畫冊包含了我對攝影全部的愛，它囊括了三個類別：平面、電影或者平面與電影的結合。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為名人拍攝的？

我拍攝的第一位名人是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Alfred Hitchcock，著名電影導演），這非常有趣。你知道相機前的人是多么地重要：他本人所承載的重量遠大于一張照片所能體現的。但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這就是名人肖像。后來，我拍過太多的名人、專輯和電影海報了……

你職業生涯中最瘋狂的一天是什么？

這一天聽起來絕對不真實，但這是真的。我一早在巴黎與模特凱瑟琳·德納芙（Catherine Deneueve）一同為法國版Vogue雜志拍攝封面，下午坐飛機到紐約，在當地時間上午10點30分到達。然后，我為伊卡璐洗發液的拍攝忙了一整天，下午4點45分結束工作后再次回到機場。我有兩間工作室：一間在紐約，一間在洛杉磯。我直接飛去了洛杉磯的工作室，為弗蘭克·扎帕（Frank Zappa，美國歌手）拍攝。從巴黎的拍攝算起，到我完成最后的拍攝，整整度過了24小時！但你要知道，巴黎和洛杉磯有8小時時差，所以在從紐約飛往洛杉磯的時候，我睡了一覺，這也是我能完成任務的原因。

你有沒有過困難時期？

只有最開始的時候是對的。我在周一拍攝時會想，“哇，我簡直是天才”，我會覺得我創造了奇跡。周二，等到膠片沖洗后送過來，我總會有些失望。到了周三，在看過底片小樣后，我會把它們都扔了。這種精神分裂是表面上的，我用特別的方式來面對它，但沒有辦法緩解。這對我始終都是考驗。

攝影行業里最讓你困擾的是什么？

與你一同共事的人沒有足夠的知識，這有些時候會讓人很沮喪。在攝影行業摸爬滾打40年并不能讓你變得令人驚嘆，但這確實給了你一定的警醒，讓你得以從A計劃不可行時，到B計劃，再到C、D、E、F、G計劃。不管出什么問題，你會有大量備選的計劃。

你打算退休嗎？

攝影師不會退休。我覺得這就像規定一樣，就像德語里所說“verboten”（禁止的）。地球上大多數人都活到了70歲以上，他們會說，“活到現在，我可以退休去海灘或者什么地方養老了。”但我65歲的時候，仍然奔波于處理繁忙事務的進程里。70歲的時候，我又為自己增加了更多可做的事情。攝影是我的選擇，如果你和大多數人說，他們可以因為電力中斷而不需要工作，他們會說，“這太好了！”但對于許多真正的攝影師而言，他們不會這樣認為。

回顧一下，有哪些你喜歡的照片？

可能是希區柯克的照片吧，一定程度上，我沒有其他像那樣的照片了，讓人拿著一只鵝。當時是為了希區柯克的一篇食譜拍攝的，他在一本雜志的圣誕特刊上介紹如何烹飪鵝肉。

你拍攝名模凱特·摩絲（Kate Moss）的照片（右頁圖）被認為是她的第一張裸體照片。

這是她19歲生日那天，在摩洛哥的馬拉喀什拍攝的，她當時簡直太完美了。我跟她從早上7點一起拍攝到晚上9點30分，一共十四個半小時的時間。到了最后她說，“我有件事想告訴你：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從始至終都未曾抱怨過。在我拍那張照片的時候，對她說道，“想象自己是叢林中的仙女”，雖然這聽起來有些俗套，但她完美地演繹了我所說的：“像個小精靈一樣蹲下，然后準備起身活躍起來，或是尋找誰。”

你認為你最大的成功是什么？

雖然說來有些無聊，但我覺得我的成功在于我堅持了我的立場，我堅持了我所做的事情。比起在巴黎拍攝老式時裝，我更愿意坐飛機到埃及，在開羅博物館的地下室里拍攝古埃及法老圖坦卡蒙的個人服飾。而不是從埃及法老的服裝拍攝中飛回米蘭為普拉達（Prada）拍攝大片，再飛到洛杉磯拍電影海報。因為我堅持我的立場。

對于那些初入攝影界的新人，你有哪些建議？

對女攝影師來說，保持初心很重要：她們因為喜愛攝影而進入這個行業。有些男性攝影師是因為喜愛器材而進入攝影行業，數碼便是這些人的天堂。我認為他們要避免花費太多時間在器材上，就像我父親在周六會花12個小時在修車上，為的只是開車帶我母親去兜15分鐘風。但對我自身而言，我必須學著解決技術問題，這是我真正的阻力。盡管我也一點都不喜歡，但我不得不做得更好。

很多人都覺得我是技術型的攝影師，但我并不是：比我技術好的人多了去了，但你必須依賴你的熱情去拍攝。他們并不理解為什么盡管他們有著很好的技術，但拍出來的照片卻毫無長進。有時候他們對于觀察的缺乏是難以置信的。這往往導致他們會過于重視器材，而忽視了眼前一張簡單的照片。但你對女攝影師就無需說這些話。

你怎么看待攝影教育？

我有一個老舊的觀念，就是認為你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必須先知道該怎么去做。棚內布光、戶外布光、使用人工光、使用自然光、結合自然光使用人工光等等，我覺得這是你作為攝影師應該知道的。當然，現在是數碼時代了，這些都不是什么大問題，因為數碼技術幫了攝影師很多忙。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應該能掌控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