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小柔
能不能盛裝出席家長會
★文/王小柔
因為家里有個男孩,所以我在家的服飾從來都是嚴謹的,壓根兒不會有什么聽見敲門聲讓人家等一會兒的情況,我打臥室出來直接能進會議室,咱穿得就是那么嚴絲合縫。不像別人,到家換家居服,渾身動物圖案,一開門以為兩口子排兒童劇呢。
忽然有一天,孩子讓我在一張學校通知上簽完字,一邊擰鋼筆帽,一邊說:“參加家長會的時候,您能打扮一下嗎?”五雷轟頂啊!我一直覺得我成天套件戴帽子的衛衣青春洋溢能和少年兒童共榮辱呢。開家長會,從來不會讓差生家長代表發言,我的原則是別讓老師注意到,就怕老師找我談話。我趕緊問他:“你希望我打扮成什么風格?”他說:“好學生家長那樣就行。”合著他考不好全是因為我穿得不行。
為這話,臨放學我特意開車到學校門口,遠遠觀望他們班班長的家長是怎么穿的。憑孩子長相我是分不出學習成績的,我只能盯住認識的人。隊伍一散,孩子們跟蟲子似的往四周跑,我的目光追隨著那個留著五四青年短發的女同學,她的眼鏡框和打綹的頭發同時反著光。接過她書包的婦女燙著頭,頭發也不知道是染色了還是掉色了,糊棉花糖似的。一件繡花的大綠棉襖,一條黑條絨褲,還有一雙像雨鞋一樣的靴子,最扎眼的裝飾就是耷拉在胸口處的一大塊明黃的蜜蠟。倆人挎著就走了,有說有笑。這位大姐儼然就是趟過男人河的女人。
往回開的路上我一直在思想斗爭。因為學習委員的家長我也看見了,冬天露半拉胸脯,就擋上了條打結的絲巾,寒風中肉隱肉現,我要那樣頸椎病當場就能犯。所以我打算回家跟孩子深談一次該穿成什么樣出席家長會。
我把我觀察到的兩個案例如實匯報,我跟他講,考試成績我早知道,老師對我只有一種態度就是奚落挖苦,穿太好怕刺激老師。孩子不以為然:“灰姑娘在后媽家里干活,也沒見穿什么好的,有條圍裙就不錯,可人家參加王子舞會就知道穿水晶鞋、大紗裙戴首飾。這叫追求美。”他的例子舉得太突然了。
我立刻就懂了,孩子是希望有個儀式感,需要我穿得跟女嘉賓似的。我就跟他說:“參加家長會,畢竟跟參加王子選妃的舞會不一樣。我們還是要本著嚴謹的態度去對待,打扮這事也得按照氣質來,比如我穿運動服蹦蹦跳跳還行,但讓姥姥扎倆小辮穿運動服去外面蹦蹦跳跳就會有人打120。我按童話世界打扮有點兒難,你看我穿成大企業家那樣怎么樣?”孩子說:“都行,穿能鎮住老師,沒準能少挨點兒數落。”
我用半小時把全世界大企業女執行官照片過了一遍。給趙文雯打電話:“把你那身貴的職業裝借我穿穿,鞋一起拎來。”轉天我跟留學培訓機構領導似的,西式套裝大翻領白襯衣,連胸針我都別上了,登上高跟鞋一搖三晃就進了教室。衣服太緊往那一坐氣若游絲得捯氣兒。老師上來說完全班情況,突然目光轉向我,然后“啪”的扔在我面前一本小說……這一個動作立馬把我世界大企業女執行官氣勢給破了,低頭哈腰承認錯誤,發誓回去教育孩子。
到家,鑰匙剛插鑰匙孔里,門就被打開了。孩子輕聲問:“衣服管用了嗎?”我交替倆腳把高跟鞋甩出去:“衣服沒管用,我看只有分管用!”
(摘自《每日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