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在賽里木湖俯身（外四首）

水子

哈薩克人趕場前的

氈房中，我是最后一個旅人

一匹馬低頭吃草，其他的馬眺望遠山

天空俯下腰身，與賽里木湖的水糾纏不清

一個波紋一個波紋

似遍布三臺草原的花語

當我的倒影被一條條魚吻疼

草原上所有的蚊蟲便睜開了眼睛

可是，我忘了把你的心跳也帶來

我的慌張，驟然停滯在那匹馬的額頭

變成了山腳下一匹小馬駒

歡騰不止的蹄音

走近賽里木湖

走近賽里木湖，我以為是走近你

碧綠的春天與夏天，與那些藍色的祈禱

如出一轍

我不能落筆，羊皮書上的文字

湖水的聲音與鷹翅，以各自的姿態

或飛翔，或安靜如蘭

石頭把名字還給遠山

像雪，在博爾塔拉與賽里木之間

繼續融化

被雪水澆灌的花朵，如期綻放

你愛的方言，我甜蜜的姓氏

都是福祉，在這里長出一片片草場

癡迷向左，是羊群散落空中白云朵朵

癡迷向右，是我們漫步草原情意綿綿

一只蝴蝶運來草葉上的時間

而我們行在三臺古驛，天湖古口

初戀時候一樣，白頭到老了一樣

靈魂以外的事物

溪流由南向北，那些峽谷中的生靈

正逐一用最前衛的手勢，亮潔的水

指點身后不朽的年輪

走上古驛道，萬物之光明媚

如有故人臨風，而山勢長久跌宕

仿佛一腳踏空的夢境，被古藤纏繞百年

懸浮在神麗峽的時空中，生生世世

而前方平闊，好像一個起伏的人

忽然停步。卻遠遠望見一張寧靜的臉

泛著大峽谷清醒的光

祠堂、廟宇是時間的肺葉

使冷泉呼出石頭，方言有詮釋

前程呼嘯而至

奇石，溪水，峽谷，香樟

這些靈魂以外的事物

從未走散

山 巒

巨石高于人間悲喜

鵝卵石露出水面，湖泊在低處

給未來一個潔白的塵世

走進白石灣，我就是自己的山巒

隨溪瀑的轟鳴聲，停駐在浦江的明亮里

時間一節節吊在吊腳木屋內

一路深潭，一路闊葉林被風輕輕吹拂

細微的沙沙聲，仿佛一名古樸的人

正從一座山峰起身，趕往下一座山峰

所有的出發始于畫眉鳥的第一聲啼叫

比夜空深邃，比峽谷幽深

比一棵植物之心清白

溪水叮咚流過，沒有比熱愛更尋常的事了

越來越多的鳥兒飛來，白鷺，灰喜鵲

杜鵑鳥，無一缺席

而我——

多像一只遷徙途中的白鷺，除了傾心

這里天空的藍，更加認同大地的富饒與遼闊

風吹落一場思念

一群天鵝先于大西洋的水

抵達賽里木湖

那一刻，萬物蔚藍的信仰

又在博爾塔拉，加深了一點顏色

從水面到水底，高白鮭是一片水草

在云朵的去向中，曬出我愛你的高海拔

我朝圣者的靈魂

在魚與你之間，走漏風聲

在賽里木湖，風吹落一場思念

我無法讓冷水與冷水相遇的波瀾

為你平靜如泥

我渴望省略掉盆地的轟轟烈烈

直接愛在一只天鵝與另一只天鵝的

注視里

低調復制羽毛

山間百鳥齊飛，我躲在你的駝鈴聲中

安靜。遙遠。忘記舊傷

像博爾塔拉的馬蹄邂逅草原

鄉情，躍上馬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