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詞（四首）

黃曉平

流水詞

流水，在高山打出的第一個手勢

被古箏彈撥成彩虹

像經嬰兒的小手撥弄過的

水面咕嘟出乳香

這樣的水，從高處起步

按照自有的路數校正流向

跟隨流水，就有奔跑的沖動

流水，比我多一些蜿蜒

我比流水多了些回望

找炊煙

像狐貍搖曳著魅惑的尾巴

炊煙搖曳了數千年

一晃，在視野里消散

尋找炊煙，像尋找出沒山野的仙

或是不可琢磨的霧

不可以想象，丟失的炊煙

會在誰的包裹里掖藏

伺機走私逃竄

小心點，追討時

不要擅動刀槍

以防炊煙遭到誤傷

夜行記

野外，夜晚，天籟無聲

此刻人若無顧忌喧嘩

易失魂，易被夜色洗亮的手

指為對天地大不敬

野外的夜晚，屬于神靈

與神靈身后的追隨者

以及那行經天空的日月

大地拐拐角角的鳥獸魚蟲

人的氣焰，低于夜的塵露

須得對神贊美與冥想

對星月仰望和歌頌，而鳥獸魚蟲

在我們短促的夢境里穿行

提燈夜行，提著那顆虛弱的心

下腳易失分寸

夜景蓬松，像霧彌散開來

像一場迷眼睛的病

故事鳥

飛來飛去

一會兒呢喃著掠過檐下

一會兒箭一般直沖云霄

斂翅棲落

在聽故事的人心里下蛋

在講故事的人頭上做巢

孵出了雛鳥

講故事的人頭發由黑變白

聽故事的人覺得自己還是那么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