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的互聯網

黃振寰

[一] 又要月考了。

曲奇很緊張，不出意外，他又會考得很不理想。

“麻咪，你得幫幫我！”曲奇只好拜托自己的魔法保姆。

“放心，我早有準備！我給你配了一種魔藥。”

“喝下去就會變得超級聰明？”

“不，是讓你精力充沛，晚上不睡也不會困，你可以通宵復習啦！”

“我不要這種藥！”曲奇翻了個白眼。

“好吧，還有另一種，涂上后挨打也不會疼，你不用擔心考砸啦。”

“雖然聽起來好了很多，但我也不想考砸！就沒有能讓我輕松考出好成績的辦法？”

“唔……”

麻咪歪著頭，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曲奇這是在婉轉地求麻咪幫他作弊了，這可有點違反麻咪的原則。雖然她是個小魔女，是非觀跟人類不太一樣，但也知道哪些事情是不好的。

“我得給他一些教訓。”麻咪想，“必須讓他知道：過于依賴一個人，有時候會吃苦頭！”

曲奇見麻咪不說話，以為她在猶豫，就補充道：“我可不是一個人在拜托你哦，同時還代表了皮旦和薄荷，他們也想得到你的幫助呢！拜托啦。”

求助的人增加到了三個，麻咪心里有數了。她對曲奇說：“來到你們這里后，我接觸了一些新鮮的文化，并把它們跟魔法結合在了一起，你要不要試試？”

“什么魔法？”曲奇興奮。

“是這樣的。我會建立一個小小的‘局域網，把你們的腦子都連接起來。這樣，你們就可以共享對方的知識與想法，齊心協力應付考試了……”

曲奇趕快把這個計劃告訴他的戰友們。再回來時，他帶上了薄荷跟皮旦。薄荷一來就問麻咪：“當我們的腦子連在一起，是不是意味著什么秘密都向對方敞開啦？”

“我不干，那是我的隱私！”皮旦堅定地說。

“沒人想看你的隱私。”麻咪白了他一眼，“我會給你們的記憶庫加上不同的鎖，只有知識類的記憶才會被共享。”

“那就好。”大家都松了口氣。

“現在，你們把手拉起來吧。”

皮旦、薄荷與曲奇組成了一個小圈子，麻咪站在圈子中央，開始唱魔法歌：

把你的心 我的心 串一串

串一個土星環 串一個互聯網

大家的腦袋都開始發光，光線互相交織，如同漁網，將他們的腦子串聯在了一起。

“你們試試感受一下？”麻咪說。

三人閉上眼睛，皮旦率先叫起來：“有了有了！《百鳥朝鳳》那節課我都在睡覺，可我現在居然能記起來它講的是什么！”

“因為那節課我聽得很認真！”薄荷說，“第七單元的英語單詞我還有一半沒背，但我現在居然能拼幾個！”

“那是我的知識，我背了幾個單詞！”曲奇說，“另外，我的腦子里出現了好多關于打籃球的技巧。”

“不用說，那當然來自你大哥我啦。”皮旦得意。

薄荷對皮旦說：“你腦子里怎么只有運動？月考又不考體育！”曲奇也說：“你至少也讀一點其他科目吧，難道就抄我們的？”

“知道了知道了。”皮旦狼狽地說。

“那我們來分配一下。”薄荷提議，“語文要背的課文大概有三篇，我們每人背一篇吧。”

“我最怕背書了！”皮旦吐舌頭，“讓我背古詩好了，古詩字會少一點。”

“那你必須連中心思想也一起記住才行！”曲奇說。

“生字就包在我身上吧。”薄荷自告奮勇。

“我只起個連接你們的作用，可不要指望我。”麻咪聲明。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熱火朝天，宛如作戰會議。

[二] 兩天后，月考如期到來了。

三人走進考場前，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語文考卷發了下來，第一道題是——“讀拼音，寫生字”。

曲奇掃了一眼題目，有一個“jiū”，他不知道怎么寫。但下一秒，他的腦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字：疚。歉疚的“疚”！

那是來自薄荷的知識，曲奇連忙照搬。

后面的“成語填空”、“改錯字”、“造句”等幾項，他們也在薄荷的幫助下順利闖關。牙尖嘴利的薄荷，對此類題型還是相當有一套的。

接下來等待他們的，是古詩詞的題目了——“根據下列詩句的內容調整序號”：

①清明時節雨紛紛

②可憐九月初三夜

③二月春風似剪刀

④小荷才露尖尖角

⑤遙知兄弟登高處

⑥千山鳥飛絕

“喂，皮旦，你不是負責背古詩嗎？”薄荷在心里問。

“呃，這超綱了，我就背了一首而已！”皮旦抗議。都怪白老師，比起死記硬背，他更注重靈活理解，才會出這樣的題目。

好在曲奇對古詩詞有興趣，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清明節，那是四月；“遙知兄弟登高處”，那是重陽節，十月！“千山鳥飛絕”當然是冬天……也就是說，序號是根據“時間”來調整的。

再下一道題目則是考驗對課文的記憶力，要求說出“人固有一死”后面的句子，以及這句話的作者與出處。

可喜可賀，這一題皮旦剛好會，他總算可以為團隊貢獻一點力量了……

整體來說，這次的考試很順利，“備考者聯盟”的成員都很高興。

但戰爭還沒有結束，接著要應付的，就是比較困難的數學考試了。

數學跟語文不一樣。語文可以靠閱讀積累，可以靠死記硬背，但數學靠的更多的是邏輯思維與熟能生巧。教語文的白老師會說：“要學好語文，就得多看書。”而數學老師說的卻是：“要學好數學，就得多做題！”

對待數學大魔王，“備考者聯盟”沒法具體分配任務，只能見機行事，希望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結果呢，考試剛開始，他們的默契便不翼而飛啦。考語文是這題我不會，交給你；下一題你不會，交給我。而現在呢？endprint

“第二大題的第三小題答案是啥？”

“糟糕，公因數什么意思，我忘了！”

“陰影那題我們選的都不一樣！誰錯了？”

總之，要么南轅北轍，要么全軍覆沒，磕磕絆絆交流下來，簡直比自己做一遍還累！

“麻咪，幫我們想想辦法！”曲奇求救。

“我也不會啊。我說了，只負責施魔法。”麻咪笑嘻嘻地說。

三人在心里齊聲哀嚎……

[三] 結束了數學考試，三人垂頭喪氣地出了考場，他們都很清楚：這次絕對考砸了！

“這樣下去，我們把大腦連起來有什么意義？”皮旦發牢騷，“沒有幫助，還吵得腦袋疼！”

“明天考的是英語，你們誰比較有把握？”薄荷不安地問。

“這……”曲奇語塞，有把握就不需要借助魔法了。

“喂喂，麻咪，可不可以把我們的腦子跟唐果或者老師的連接起來？”皮旦突發奇想。

“對呀。”曲奇與薄荷眼睛發光。那樣的話，還有什么難得住他們！

但麻咪拒絕了：“連接大腦得經過本人同意，就算瞞著他們悄悄連，你們的記憶也會流入他們的腦子，那不是一下子就被發現啦？”

“要不……”曲奇有了新點子，“把我們的腦子和書本……不，和網絡連接在一起吧！網上的知識無窮無盡，如果能隨意調用，我們考什么都跟開卷考一樣！”

麻咪被這個大膽的想法驚到了，翻著白眼說：“你能把這種腦子用在讀書上該多好！”

“拜托了，麻咪，就試試吧！”眼見可行，三人打躬作揖。如果大腦能上網，那他們就跟機器人一樣智能了！

“你該不是做不到吧？”皮旦甚至采取了激將法。

“好麻咪，就這么一次。”曲奇發動人情攻勢，“我數學已經考砸了，屁股鐵定要被打裂！這英語要是再砸，恐怕我連腿都要沒有啦。”

這話讓麻咪不忍心了，是的，既然曲奇已經注定要挨一頓打了，那何必要讓他再多挨一頓呢？

“好吧……不過，這個魔法肯定是非常耗神的，下不為例！”

“麻咪萬歲！”

麻咪開始重新施展一次魔法。

依然讓三個人的手拉在一起，她也依然站在三個人中間，只是這次，她一邊唱“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一邊還揮舞魔杖，描繪著一個符號：那是一根根弧線，上長下短，組成扇形……噢，麻咪正在描繪wifi信號呀！她將無線網絡導進了三人的大腦！

大功告成，麻咪說：“你們可以試試效果了。嗯……世界上最深的海溝是？”

“馬里亞納海溝，地處北太平洋西部海床！”三人異口同聲。

“美味的英文怎么拼？”

“delicious！”又是一秒不到的異口同聲。

“兒童文學作家兩色風景還有什么代表作？”

“《神秘的快遞家族》！”

如果你也經常上網，肯定能理解這種問題一搜就有答案的滋味——也許不是所有問題，但拿來考小學五年級的英語，簡直大材小用——不，巨材微用！

四十分鐘的考試，他們十分鐘就搞定了。三人看了看四周，同學們都在埋頭苦答，絞盡腦汁，連唐果也不例外。他們得意地笑了起來。

“反正沒事干，”皮旦在心里說，“要不要來打牌？”

“好哇。”曲奇和薄荷贊成。

于是三人在網上找了一個棋牌室，分坐牌桌的三方，你來我往地斗起了地主……

麻咪看著好逸惡勞的三人，難以想象他們會怎么對待下一次考試。由奢入儉難，下次他們還能腳踏實地地復習嗎？反正她是不會再幫忙了……

這時，曲奇站了起來。

考試還沒結束，這個突兀的動作讓老師一愣，周圍同學也吃驚地看著他。

“嗨呀！”曲奇忽然把桌子給掀了。

全班嘩然，曲奇瘋了嗎？

“哈哈哈！”皮旦怪笑起來，他一下跳到椅子上，三下兩下把自己的考卷給撕掉了，然后隨手一撒，教室里如同下起了雪花。他又去搶其他人的考卷……

“啦啦，啦啦，啦啦，這世界最困難就是快樂……”薄荷則扯著嗓子唱起歌來。

考試進行不下去啦，三個人以大鬧天宮之勢把考場攪得一團糟！這混亂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麻咪，他們是怎么啦？”唐果驚慌地問。

“不、不知道啊……”麻咪慌了。

“難道是考試壓力太大導致的？”老師不安。

“不知道，不知道！”麻咪一邊說，一邊用魔杖對準他們，“睡得甜，睡得香，一覺睡到大天亮！”

三人如斷了電一樣，癱軟在地上。其他同學這才一邊議論著，一邊慢慢圍上來……

麻咪心里清楚，這事情應該和自己的魔法有關，但她又實在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還好，天馬小學有一個著名的少年校醫：康小夫。他是天馬診所的神醫康大夫的兒子，本身也有一定的醫術，發生在學校里的“事故”，通常都會拜托他。

麻咪也無從知曉原因的病癥，當然就只能拜托校醫啦。

[四] 戴著眼鏡、穿著白大褂、看上去早熟而斯文的康小夫在檢查過曲奇三人后，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

“他們中病毒了！”

“病毒？什么病毒？感冒病毒？”麻咪不解。

“不，比較接近……電腦病毒。我剛用儀器掃描他們的大腦時，還受到了干擾。”康小夫舉著他自己發明的一個手柄型掃描儀說，“我會盡快給他們殺毒，但是有一點真是難以理解——人的腦子怎么會中電腦病毒呢？”

麻咪張了張嘴，想要回答，又不敢回答。互聯網上經常會有病毒流竄，這是誰都知道的，而曲奇他們的腦子連上了網，又沒有安裝殺毒軟件，卻還隨便進入不知正不正規的網絡棋牌室，可不是有中毒的風險嗎？這樣的真相，麻咪怎么好意思公開呢？

不過，麻咪暗暗松了一口氣。以后，曲奇他們再不會求她施展這種魔法了吧。想要給他們的教訓，某種意義上也已經達到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