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專業(yè)學生批判性閱讀能力培養(yǎng)的可行性分析
——從評價理論視角

吳素梅

《高等學校英語專業(yè)英語教學大綱》對高年級學生的閱讀能力有非常明確的規(guī)定:“要求在理解的基礎上抓住要點,并能運用正確觀點評價思想內容(六級);能讀懂一般英美報刊雜志上的社論和書評、英語國家出版的有一定難度的歷史傳記和文學作品;能分析上述題材文章的思想觀點、語篇結構、語言特點和修辭手法(八級)?！盵1]可見無論是六級還是八級都要求學生對所讀內容的思想和觀點進行評價。有效的語篇閱讀不僅要理解語篇更要評價語篇。評價語篇對英語專業(yè)學生的閱讀能力提出了較高的要求,他們不能僅僅停留在對語篇的字詞句、主旨大意和細節(jié)的理解,必須對作者的寫作意圖、寫作對象、作者所處的社會文化語境、以及讀者和作者之間可能存在的社會文化意識形態(tài)的差異和沖突有一個嚴密的梳理,才能夠識別隱藏在語言符號背后的觀點、態(tài)度和意識形態(tài),才能達到對語篇的評價。而這一過程就涉及到了批判性閱讀,什么是批判性閱讀?在系統功能語言學人際意義框架內發(fā)展起來的評價理論/評價系統研究說話人/作者通過語言賦予語言對象的價值意義,是賦值語義的研究(Semantics of Eval uation)。[2]運用評價系統去梳理語言現象、揭示語言背后的賦值意義,能否達到對語篇的批判性閱讀,批判性閱讀與評價理論的契合點在哪兒,英語專業(yè)學生培養(yǎng)批判性閱讀能力的優(yōu)勢在哪兒,如何通過評價理論語篇分析工具來實現對語篇的批判性閱讀是本文要解決的問題。

一、評價理論和批判性閱讀以及二者之間的關系

批判性閱讀(Critical Reading)是批判性話語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和建構主義理論(Constr uctivis m Theor y))在教育領域的應用。批判性話語分析是以韓禮德(1973,1978,1985/1989．1994)的系統功能語言學(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為語篇分析工具。系統功能語言學認為語言是一種社會符號,即在社會文化語境中解釋語言,語言系統中的變異表達了社會地位和角色的差異,語言同時表述和象征社會結構和制度。構成主流話語的意識形態(tài)和觀點不為普通人所知,而語言學家通過更傾向于事例而不是理論的批判性話語分析來揭示這些話語所含的意識形態(tài)和觀點。[3]建構主義理論認為閱讀的過程(即學習的過程)對讀者來說就是基于自身舊的知識和經驗,建構新的知識和經驗的過程。每一個文本的閱讀主體都是一定社會文化意識形態(tài)下的產物,當他們在建構語篇意義時無可避免地受所處社會文化語境的影響,或接受、或質疑或拒絕作者所預設的意義建構?？梢娕行栽捳Z分析和建構主義理論都把語境和認知主體的差異性納入話語分析或知識建構的范圍內,強調認知主體的主動性、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性。以這兩者為哲學基礎的批判性閱讀,在Richar d看來,“是對語篇內容的高層次理解,包括釋義和評價。它能夠使讀者區(qū)分重要和非重要的信息、識別事實和觀點,能夠清楚準確地理解作者的意圖和語氣。同時讀者通過推理理解言外之意,填補信息的空白,并得出嚴密的結論”。[4]

“評價是任何語篇的核心意義,任何對語篇人際意義的分析都必須把評價考慮在內?！盵5]2000年Martin發(fā)表的《英語的評價系統》一文被認為是評價理論誕生的標志。評價是 “研究、描繪和闡釋語言是如何用來評價、采取立場、建構語篇人格面貌和調節(jié)語篇的人際角色和人際關系一種特殊手段”。[6]評價理論由三個子系統構成－－ 態(tài)度(Attit ude)、介入(Engagement)和級差(Graduation)。態(tài)度包括情感(Affect)、判斷(Judgment)和鑒賞(Appreciation);介入則涉及自言(Monogloss)和借言(Heter gl oss);極差又可分為語勢和聚焦。評價理論作為一種實用性很強的語篇分析工具,已被廣泛地應用于媒體語篇,歷史語篇,日常對話,文學批評等研究領域。

從以上對批判性閱讀和評價理論的梳理,可以看出,批判性閱讀就是要透過語言的淺層結構去挖掘蘊藏其中的深層內涵,去識別語篇的生產者看似“中立化”或“自然化”表述下的態(tài)度、觀點和意識形態(tài)。而評價理論則是整合了語篇中的評價性語言資源,它使得系統深入地揭示如何利用評價資源來實現對潛在讀者的人際操作成為可能。劉承宇認為對語篇的評價要求讀者必須具有批評性閱讀的能力,因此借肋評價理論可以培養(yǎng)和提高批評性閱讀能力。[7]筆者認為在作為橋梁的批判性閱讀可以借助評價理論這個語篇工具來實現,下圖是在劉承宇的圖示基礎上增加了評價理論作為語篇分析工具。

二、英語專業(yè)學生批判性閱讀能力的可行性分析

(一)英語專業(yè)學生批判性閱讀能力是全球化語境下中國外語教學的必然要求

英語專業(yè)學生的閱讀客體是英美國家的各種不同形式的語言輸出。英語語言輸出的同時也是英美政治、經濟和文化的輸出,這就是語言帝國主義(Linguistic Imperialis m)。丹麥社會語言學家Philipson把語言帝國主義定義為“由于英語與其它語言在構建與文化等方面不平等現象的確立與不斷重構而促成并維護的英語的支配地位”。[8]英語的支配地位得益于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英國全球殖民擴張和二戰(zhàn)后美國經濟的強勢崛起,而全球化進程更是加劇了英語與其它語言之間的文化不平等。目前中國的英語教學再也不能停留在單純的語言技能的訓練,因為擁有話語權的英美等發(fā)達國家的語言輸出必然包括其思想、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以全球化為特點的后現代主義使中國的英語教學面臨新的機遇和挑戰(zhàn),如何甄別英語文本中企圖潛移默化地影響中國英語學習者的人際意義,讓他們立足于本民族的文化、思想和意識形態(tài),對所閱讀的文本做出正確的判斷,而不被所謂的“自然化”和“中立化”的語言表達而蒙蔽,是當前英語教學應該思考的問題。我國正處于全面深化改革的關鍵時期,需要大批的創(chuàng)新型人才。“而創(chuàng)造性思維能力的提升又自然離不開批判性思維能力的培養(yǎng)?！盵9]批判性閱讀是培養(yǎng)批判性思維的重要途徑,可見英語專業(yè)學生的批判性閱讀能力是當下中國深化改革和中國外語教學的時代需求。英語專業(yè)學生畢業(yè)后主要從事英語教學、翻譯和國際貿易等工作,是一種跨文化交際活動。他們是否具備批判性思維對中國的對外交流至關重要,因為大多數不懂英語的人對各種不同形式的英語語言文本的理解并不是來源于直接的體驗,而是通過英語專業(yè)人的轉換而獲得的。

(二)英語專業(yè)學生批判性閱讀能力培養(yǎng)的優(yōu)勢——較好的語言能力和專業(yè)素養(yǎng)

唐麗萍通過對英語學習者閱讀立場的批評話語分析,認為“批判性閱讀能力不會隨著基本語言技能的提高而自動獲得,因此,我國英語教學迫切需要有意識地加強批判性閱讀能力的培養(yǎng)。[10]但無可否認的是,較好的語言能力是批判性閱讀能力培養(yǎng)的基礎。英語專業(yè)學生通過幾年系統的英語學習,他們絕大多數的聽、說、讀、譯和寫都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同時對英美國家的政治、經濟和文化都有比較深入和全面的了解。較好的語言能力和人文知識儲備能夠使他們在閱讀的過程中,比較輕松地跨越語言障礙,獲得所閱讀材料的經驗意義;才能把自己從字、詞、句的閱讀任務中解放出來,透過字里行間去識別作者顯性或隱性表達的態(tài)度、情感、觀點和意識形態(tài)。如果沒有一定的語言能力,閱讀過程中必然忙于猜生詞詞義和分析難句,對所讀的內容模模糊糊,是懂非懂,更談不上批判性閱讀了。

普通語言學教程和英語文體學是英語專業(yè)學生的必修課程。通過這兩門課程的學習,英語專業(yè)學生對主要的語言學理論和語篇分析方法有了較系統的掌握。在系統功能語言學人際意義框架內發(fā)展起來的評價理論雖然不是學生必修課程的內容,但是學生已有的語言學和文體學知識有利于他們學習、理解和運用評價理論。老師可以在教學的過程中介紹評價理論和進行語篇的評價性賞析。批判性閱讀能力的培養(yǎng)離不開大量的閱讀實踐,而要搞清楚作者如何實現對讀者人際意義的操控,就要在閱讀實踐中,利用有效的語篇分析工具如評價理論去識別,歸納和分析語篇中的評價資源,同時基于自己的觀點和意識形態(tài),或認同、或質疑、或拒絕語篇中的態(tài)度、觀點和意識形態(tài)?？梢娪⒄Z專業(yè)學生的語言能力和專業(yè)素養(yǎng)使他們更容易通過大量的語篇評價性分析,去培養(yǎng)和提高批判性閱讀能力。

(三)批判性閱讀能力培養(yǎng)的實踐基礎——以評價理論為語篇分析工具的閱讀實踐

英語專業(yè)八級考試(TEM－8)是英語專業(yè)學生高年級階段的一個十分重要的考試。其中的閱讀語篇多來源于國外的報刊雜志或文學作品,體裁多樣,內容涉及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方面。對學生的閱讀能力,特別是批判性閱讀能力提出了較高的要求。以下采用評價理論為語篇分析工具去分析2012年英語專八考試的第四篇閱讀材料,這篇文章講述了不同歷史時期人們對林肯的看法。本分析旨在通過對語篇中評價性語言資源的關注和剖析,透過語篇的經驗意義去挖掘作者建構的真實意圖,實現對語篇的批判性閱讀。由于篇幅的原因,以下的分析主要集中在不同時期人們對林肯的評價所涉及的段落。

Abraham Lincoln tur ns 200 this year,and he＇s beginning to show his age．(－Appreciation)

文章的第一段的第一句話,包含了一個負面的鑒賞(show his age),指出林肯的影響力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減弱。

Ad mirable(＋Appreciation)as they are,though,the events will strike many of us Lincol n fans as inadequate(－Appreciation),even half hearted(－Appreciation)and another sign that our appreciation f or the 16th president and his towering achievements is slipping away(－Appreciation)．And you don＇t have to be a Lincol n ent husiast to believe t hat t his is so met hing we can＇t aff or d to l ose．(－Appreciation)

在林肯誕辰200年之際,美國國會將舉行了專門的聯席會議和敬獻花圈。這一段對這些紀念活動的評價是消極的?！癮d mirable”看似一個積極的鑒賞,但隨后的 “t hough”,使得話鋒一轉,對林肯的擁護者而言,這些活動都是不夠多的,不夠熱忱的。同時我們對他的喜愛贊美的情感正在消退。即使不是林肯的狂熱支持者,我們也難以承受這樣的損失。最后一句可以看出作者隱含的態(tài)度——無法贊同人們對林肯的欣賞贊美正在逐漸消退。

The celebrants in 1909 had a few inspirations we lack today．Lincoln＇s presidency was still a living memory(＋Appreciation)for countless(Force)Americans．

But Americans in 1909 had so met hing more:an unembarrassed appreciation(＋Affect)for heroes and an acute sense(＋Affect)of the way that even long－dead historical figures press in on the present(＋Judg ment)and make us who we are(＋Judg ment)．

接下來,作者回憶了1909年林肯誕辰100周年,“a living me mor y”和 “countless”表達了當時的絕大多數人對林肯作為總統的認可和欣賞。隨之而來的兩個積極的情感和兩個積極的判斷相互作用,向讀者傳遞人們對林肯的喜愛和敬仰之情,這些正面的評價其實契合絕大多數中國英語專業(yè)學生對林肯的一貫的正面評價,因此他們可能會順應作者的人際意義的安排,更傾向對作者的所處的位置可能蘊含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東西持更為開放的態(tài)度。[11]

The idea touched off a firestor m of contr oversy(－Appreciation)．The Sons of Confederate Veterans held a public conference of caref ully selected scholars to “reassess”(－Judg ment)the legacy of Lincoln．The verdict－no surprisewas negative(－Appreciation):Lincol n was labeled everything fro ma racist totalitarian(－Appreciation)to a teller of dirty jokes(－Appreciation)

2003年里士滿的居民計劃在此安放林肯雕塑,這一想法引發(fā)了軒然大波?！癱ontroversy”這個消極的評價詞放在一個偉人身上,暗示他的形象不總是那么高大或備受爭議?！皉eassess”重新評估意味著至少部分推翻以前對林肯的精神遺產的評價。不出所料,對林肯的重新評價是一個消極的鑒賞“negative”。接下來兩個負面的鑒賞:“a racist totalitarian”和“a teller of dirty jokes”徹底顛覆了林肯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

The man who oversaw the most savage war in our history was described－by his ad mirers,re member－ as nonjudg mental(－appreciation),un moralistic(－Appreciation)co mf ortable with ambiguity(－Appreciation)．

a conscious rejection(－Affect)of the heroic——approachable(－Appreciation)and hu man(－appreciation),yes,but not so met hing to look up to(－Appreciation)．

三個負面的鑒賞性詞匯給林肯貼上了“沒有判斷力”,“不注重道德”和“不介意模棱兩可”的標簽?！皉ejection”表明一些人拒絕英雄化林肯,可作者認為一個平易近人和有人情味的林肯并不適宜供人們瞻仰。這一部分中,6個消極的鑒賞性詞匯重塑了一個作者并不認同的林肯的形象。

Earlier generations said t hey wanted t heir chil dren to be like Lincol n:principled(＋Judgment),kind(＋Judg ment),co mpassionate(＋Judg ment),resol ute(＋Judg ment)．Today we want Lincoln to be like us(－Judg ment)．

過去的幾代人希望他們的孩子能像林肯,四個積極判斷:principled(有原則)、kind(善良)、co mpassionate(富有同情心)和resol ute(有魄力),塑造了一個富有獨特人格魅力的偉人形象。而現在我們卻希望林肯像我們?！皍s”在這不是一個單純的人稱代詞,而是一個隱性的消極判斷:與偉人相對的平凡人。

What’s often missing,though,is the ti meless Lincoln(＋Appreciation)．…… Here is the Lincoln who can be endlessly renewed(＋Judgment)and who,200 years after his birth,retains t he power to renew(＋Judg ment)us．

語篇最后一段中的一開始是一個積極的鑒賞“t he ti meless Lincol n”,永恒的林肯是過去、現在和將來美國人民所需要的。接著又一個積極判斷“endlessly renewed”帶出了林肯的無限魅力——林肯不斷被賦予新的生命力。另一個積極判斷“renew”賦予了林肯的偉大之處,在他出生200年后,仍然具有重塑 (renew)我們的力量,可見林肯是美國人們永遠的英雄和榜樣。

通過對以上語篇的評價性資源的分析,很清晰地反映出不同時代的美國人對林肯的評價。以前的美國人對林肯的評價是積極的和正面的。而現在的美國人對林肯的評價是消極的和負面的,他們更樂于把林肯拉下神壇,回歸一個普通人的形象。但是最后一段可以看出作者的態(tài)度——林肯無論是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是美國人民心中永恒的英雄和榜樣,他的精神和魅力仍然能夠在多年之后帶給美國和美國人無窮的力量?？梢娫u價理論可以幫助英語專業(yè)學生有跡可循地去挖掘語篇背后的態(tài)度,觀點和意思形態(tài),實現對語篇的批判性閱讀。

三、結語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英語專業(yè)學生的批判性閱讀能力的培養(yǎng)是切實可行的,首先,批判性閱讀能力的培養(yǎng)是當前全球化背景下中國外語教學改革的要求,是英語專業(yè)學生畢業(yè)后從事外語教學,翻譯和文化交流活動的必然要求。其次外語專業(yè)學生良好的語言基礎使他們能夠較為輕松地跨越語言障礙而去關注作者以顯性或隱性的方式建構于語篇中的態(tài)度和觀點。同時英語語言學、英語文體學和英美文化概況等課程的學習,使得英語專業(yè)學生的人文素養(yǎng)和語言分析的能力得到極大的提高。最后以評價理論為語篇工具的閱讀實踐體驗能夠幫助他們對語篇中的評價性詞匯資源進行系統地分類和分析,從而不被作者所謂的“自然化”或“中性化”的語言表達而蒙蔽,從而實現對語篇的批判性閱讀。

注釋:

①文中分析的閱讀文本來自于2012年英語專八考試的第四篇閱讀材料。

[1]高 等 學 校 英 語 專 業(yè) 英 語 教 學 大 綱:2000[EB/OL]．[2017－03－10]．https://wenku．baidu．co m/view/e05b052e453610661ed9f47f．ht ml．

[2]王振華．評價及其運作——系統功能語言學的新發(fā)展 [J]．外國語,2001(6):13－20．

[3]Van Kijk,T．A．(ed．)Discourse As Str ucture and Process[M]．London:Sage,1997:22．

[4]Richard Pirozzi．Critical Reading,Critical Thinking:A Contemporar y Issues Ap proach[M]．New York:Addison－ Wesley Educational Publishers Inc．2003:325．

[5]Tho mpson,G．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 a mmar[M]．London:Ar nold,1996:65．

[6]White,P．R．R．“Ap pr aisal outline”[EB/OL]．[2017－03－10]．http://www．gra mmatics．co m/appraisal Appraisal Outline/Fra med/Appraisaloutline．ht m．

[7]劉承宇．英語報刊語篇評價系統和批判性閱讀[J]．山東師大外國語學院學報,2002(4):25－29．

[8]Philipson,R．Linguistic I mperialism[M]．Oxf or d:Oxford UP,1992:47．

[9]吳夏蕓．批判性思維能力在大學英語閱讀教學中的培養(yǎng)[J]．遼寧行政學院學報,2011(8):130－132．

[10]唐麗萍．英語學習者閱讀立場之批評話語分析及其啟示[J]．外國語,2010(5):60－66．

[11]李戰(zhàn)子．話語的人際意義研究[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2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