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余生

郭忻杪

今年，恰逢籃網建隊50周年，可惜自1967年便進入ABA聯盟，現下已搬遷至布魯克林的他們，正處于球隊歷史低潮期當中，且很難見到復興曙光。

而這支球隊上一段輝煌時期？毫無疑問，正是本世紀初，在賈森·基德帶領下，新澤西軍團曾連續兩年殺入總決賽。

可殊不知，就是這樣一支差點締造了奇跡的“平民軍團”，他們在13年前卻曾差點分崩離析。好在最終，自助者天助，在文斯·卡特從多倫多強力來投后，于逆境中重生的籃網，又迎來了屬于“三叉戟”的全新時代。

2004年的活塞，眾所周知，是NBA歷史上草根冠軍的傳奇，但這支以強硬頑強著稱的球隊，當年卻也曾差點被基德和他的籃網打潰。分區半決賽，擁有主場優勢，活塞先是取得大比分2比0領先，不過隨后去到新澤西，籃網連扳兩場，雙方又回到同一起跑線。至關重要的天王山之戰第五場，終場前2.9秒，隨著克里·基特爾斯2罰1中，籃網領先3分，此時活塞已沒有暫停。然而，勝券在握的新澤西人卻忘記了對持球者施壓，結果比盧普斯在狂奔15米后，命中一記半場壓哨打板三分，幫球隊神奇扳平了比分。

最終，活塞在主場死撐了三個加時，盡管依舊落敗（120比127），可這場消耗戰過后，他們仿佛聞到了勝利的味道。因為對面陣中，在出戰整整57分鐘之后，拿下16分、6個籃板、8次助攻的籃網核心基德，他一整個賽季都不太健康的膝蓋和后背，終于又開始有了反應。

然后第六戰，基德11中4，籃網主場失陷；第七場，更是8投0中，一分未得，只得眼看著活塞翻盤晉級。系列賽結束，帶著沒能連續三年闖進分區決賽乃至總決賽的遺憾，基德不得不馬上接受膝蓋微創手術，來挽救職業生涯。很快，籃網官方也宣布，自己這位當家球星，術后將“無限期休戰”。

而這，正是風波的開端……

第1幕 籃網管理層不玩了

通常，對那些沒有什么耐心的NBA小球會來說，核心球員受傷休戰，往往會引發連鎖反應。像2004年夏天的籃網，實際上就走到了這么一個關口，在當時管理層看來，基德休戰以后，球隊面臨的狀況是這樣的：

首先，理查德·杰弗森跟肯揚·馬丁，這兩大隊內一、二號得分手如若同時續約留下，必將繳納一大筆奢侈稅，遠超2003-04賽季的1000萬美元；

其次，籃網此前三年兩進總決賽，但都鎩羽而歸，同時東部活塞、步行者正強勢崛起，奪冠窗口已悄然關閉；

再有，在31歲的年齡，基德接受如此重大手術，術后狀態能恢復到幾成？根本沒人知道。

因此，在這種情勢下，幾乎都沒太多想，籃網制服組便匆匆摁下重啟鍵。馬丁遠走丹佛，基特爾斯被扔去快艇，換回個二輪簽，老將第六人羅德尼·羅杰斯則白送給黃蜂，重要輪換后衛盧西奧斯·哈里斯干脆直接裁掉……并且截止到10月4日，為達到聯盟規定陣容人數，籃網一口氣連簽了4個100萬以下低薪球員。此外，更開始跟一些其他球隊（比如開拓者），秘密商談基德交易事宜，以期在重建前榨干這位明星后衛最后一點價值。

要知道，這可是支一年前還在打總決賽的隊伍啊！然后面對馬刺召喚，基德選擇了忠誠。可一年后，他因傷休戰，球隊回應這種忠誠的方式，卻是將其和他的隊友們相繼拋棄。當然，基德也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家伙——2004年初，他剛剛逼迫球隊炒掉了前任主帥拜倫·斯科特。于是，一些消息開始被散播出來，其中比較激烈的說法，甚至稱基德曾經對管理層施壓，主動要求交易自己。

“這支球隊完蛋了。”新賽季開始前，幾乎所有在訓練營里的人都這樣說，悲觀情緒籠罩整個新澤西。

第2幕 勞倫斯·弗蘭克死命的硬撐

“沒有重建！我們沒有重建！重建意味著你可以光明正大輸球，我是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一片死氣沉沉之中，只有籃網時任主帥勞倫斯·弗蘭克在對著記者們怒吼，有人看到他的眼里正噙著淚水。

弗蘭克，這位只比基德大3歲的菜鳥教練，是籃網風雨飄搖之際惟一目標堅定的人。半年多前，他接替斯科特，剛一上任就締造了堪稱瘋狂的北美四大職業聯盟新帥開局連勝紀錄（14場），這也理所當然為其掙到了一份轉正合同。然而，新合同又不能給弗蘭克帶來足夠安全感，作為個毫無背景的萌新小白，他深知自己執教每一分鐘都事關生涯前景，所以哪怕全世界放棄了球隊，他也不能任由籃網擺爛。

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2004-05新賽季首戰，籃網就被吃下奧尼爾的熱火血洗（77比100）。第二戰，弗蘭克咬碎牙讓杰弗森硬撐了57分鐘，籃網同公牛戰至第二個加時并最終獲勝（111比106，，杰弗森砍下26分、21個籃板、9次助攻）。然后接下來背靠背面對太陽，他們又輸了32分。

是繼續艱難生存下去還是選擇死亡后重生？這是個問題。但弗蘭克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有前者一條路可走，于是，一場足以被載入史冊的丑陋比賽就此誕生。

賽季第四戰，籃網主場迎戰開拓者，首節比分16比10、半場30比32、三節過后45比46，終場64比60。自1955年后，NBA第二次（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出現如此之低的全場比分。整場比賽，籃網就是在用一群NBDL級別球員打出超總決賽強度對抗，開拓者被悶的心浮氣躁，以至于賽后，他們隊中一度被用來作為交易基德主要籌碼之一的阿卜杜拉·拉希姆忍不住抱怨：“丑陋，這比賽從頭到尾就是一場丑陋的表演！”

與此同時，換腎后首度先發的籃網中鋒阿隆佐·莫寧也坦言：“我們沒有足夠天賦同對方對攻，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以求贏球。”

好在，籃網確實贏了。這使得新賽季弗蘭克帶隊開局戰績，變為2勝2負，嗯……看起來好像還可以。

第3幕 暴走的杰弗森

時間來到11月底，幾乎所有跟交易基德相關的談判都談崩了，就在大家都認為籃網應該引頸就戮賤賣這位當家球星時，他們總經理羅德·索恩（當年曾為公牛選中喬丹的傳奇人物）突然冷靜叫停了交易，然后耐心安撫基德的情緒。

而此時，這位東部第一控衛已進入復出倒計時。并且很快，12月6日，基德便重返賽場，他的回歸也立馬解放了已做牛做馬一個多月的杰弗森。

就在基德回歸之前，杰弗森角色非常微妙，此前一個賽季他已經成為籃網常規賽加季后賽雙料得分王，因此球隊選擇續約更加年輕的他，而不是馬丁，實際上已暗指其未來必將是建隊核心之一。況且，新賽季前16場比賽下來，獲得無限開火權的杰弗森場均20.8分、8.3個籃板、3.8次助攻，也已經證明了自己配得上這份信任。唯獨籃網，在他單核帶領下只贏了4場，當中更還包括一波9連敗。

沒有基德，杰弗森能力再強，也無法帶隊贏球——這件事已成為了所有人的共識。好在，度過這段艱難的磨礪期后，迎來基德回歸，杰弗森發現自己能做的已遠遠超過原來所想。其中，12月7日（也就是基德回歸第二場），他對位勒布朗·詹姆斯絲毫不落下風，砍下27+7（詹姆斯27+8）；之后對陣尼克斯和灰熊，又分別得到22+10+6和26+11+5；12月19日戰猛龍，38分，他再創下個人生涯得分新高；且正當人們熱議基德歸來對他起到的加成作用時，再次面對騎士，杰弗森又轟下42分，并在終場前0.8秒完成空接絕殺。

因禍得福，在被迫強練一個月單打后，杰弗森升級了。基德也說，他剛回來第一個月，其實是杰弗森在帶著自己打比賽。畢竟，這位三雙王，在他復出后的前15戰里，場均只有9.6分、5.9個籃板、5.7次助攻進賬，投籃命中率37.4%。并直到2005年1月8日主場打魔術，才砍下賽季第一次三雙（22分、11個籃板、11次助攻）。

不過，就在基德正欣喜他終于找回自我之余，一個不好消息傳來。那便是，由于遭受左手韌帶撕裂傷勢，杰弗森賽季報銷了。

第4幕卡特的接力棒

就在杰弗森報銷之前，籃網戰績是16勝26負，排名東部倒數第四。當時，東部除了活塞和熱火兩支超級強隊，風頭正盛的是前三叉戟時期奇才（26勝16負），詹姆斯帶隊的騎士（25勝17負），擁有弗朗西斯、莫布里和德懷特·霍華德的魔術（23勝19負），及開局2勝13敗后卻突然暴走的青年軍公牛（22勝20負）。除此之外，皮爾斯帶隊的凱爾特人和艾弗森領銜的76人，也一直把勝率維持在50%上下；至于步行者，盡管奧本山斗毆事件讓他們元氣大傷，但也仍能占據住一個沖擊前八的位置。

常規賽還剩一半，至少6到8個勝場，這就是籃網在杰弗森報銷后距離季后賽的差距，讓最樂觀的新澤西球迷亦很難看好球隊前景，哪怕他們不久前（2004年底）剛從猛龍交易得到文斯·卡特。

在代表籃網出戰的前11場比賽里，卡特只幫球隊贏下3場，這無疑給了專家們足夠看低他的理由。批評者們認為：在多倫多便出工不出力，來到新澤西，卡特更是不適應基德主導的進攻節奏。加上，第一次對陣老東家猛龍，他在比賽中被拍到敗局已定時露出笑容（面對老朋友莫里斯·皮特森），頓時又招來一陣更加激烈的口誅筆伐。

然讓人想不到的是，如此壓力反而給了卡特反擊的動力，順帶弗蘭克還適時調整了戰術重心。在卡特加盟前，籃網從來沒擁有過一個爆破力十足的自主攻擊手，于是弗蘭克因勢利導，決定讓基德把進攻主導權讓給卡特。令人頗感意外的是，此計劃執行起來異常順利，基德不僅慷慨讓權，還以難以想像的犧牲精神主動承擔起看管對手后場得分箭頭任務，半人半神因此被重新激活。

2月5日，卡特在活塞固若金湯的鐵桶陣里，如入無人之境般砍下41分；兩天后又在對陣76人比賽中拿下43分，生涯第二次取得背靠背40+；四天后，面對馬刺布魯斯·鮑文防守，他再交出43分。一周內三場40+，整個二月份場均30+，這和之前在多倫多場均15分時，簡直判若兩人。

而這種狀態延續到四月，卡特更上一層樓，場均得到32分。尤其4月15日，去到加航中心打客場時，他在漫天噓聲中拿到39分并帶隊獲勝，此時籃網已將戰績追至39勝40負，距離季后賽僅一步之遙。

第5幕自助者天助

“一整個賽季，我跟隊員們都在相互提醒，時間會過得很快。”4月20日，弗蘭克在常規賽收官戰結束后，接受采訪時如是說道，“果然，現在這一時刻終于到了。”

說這話時，這位少帥語氣中明顯帶著驕傲，因為隨著卡特和基德配合愈發默契，籃網在賽季沖刺階段取得了15勝4負的戰績。待到常規賽最后一輪，他們客場102比93拿下凱爾特人，將戰績提升至42勝40負，季后賽席位就這樣幸福降臨。被擠掉的？則是詹姆斯同他的騎士。

其實，騎士原本是有機會提前鎖定季后賽席位的，全明星前他們還領先籃網多達8個勝場。但一直無法確定輪換的西拉斯教練，在全明星后失去了對球隊控制，這讓騎士苦吞一波6連敗，戰績一路從東部前四跌落下來。西拉斯很快被炒魷魚，騎士替補席也徹底陷入混亂，戰績更是一路走低。

且最為關鍵的，是這期間克城軍團兩度遭遇籃網，尚在巔峰的卡特還兩次都對位壓制了詹姆斯（一次34+11對28+7，一次27+8對24+9）。結果最后，騎士和籃網雖然戰績一樣，但相互交手卻是1比3落后，“皇帝”只得流下遺憾的淚水。

還有另一支本足以跟籃網爭奪季后賽名額的球隊魔術，在賽季中期因為用莫布里交易克里斯蒂（國王），導致弗朗西斯情緒失控，全明星后沒多久便退出競爭行列了。

正所謂，自助者天助，從休賽期幾乎拆隊重建，到賽季前半段杰弗森勉力支撐，再到基德復出、杰弗森報銷、卡特接棒……籃網克服了所有難以想像的困難，并最終逆襲殺入季后賽。又或者，可以說，是管理層的冷靜隱忍、弗蘭克的堅持、杰弗森的成長、基德甘愿自我犧牲，及卡特及時到來、爆發，這所有的一切，造就了2004-05賽季重生的籃網。

當然，你也不能指望這樣一支球隊去阻擊擁有奧尼爾、韋德的熱火（彼時，莫寧在被當做交易卡特籌碼后，還已自我買斷回到邁阿密，為此損失700萬美元），季后賽首輪他們即被南海岸軍團橫掃出局。但至此，象征著未來兩年東部第一跑轟勢力的新澤西飛行大隊就此正式成立，直到2008年基德遠走達拉斯，這頁篇章才算徹底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