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卡爾失去了它

郭忻杪

4.

然后，就在第二度榮膺最佳教練那個休賽期，我接到了克利夫蘭打來的電話。且如果你一直跟隨我（在讀這本書），那么會知道，我起初是做球員人事。那時，我拼命地干活，第一年賺到約45000美元。可惜趕上金融危機，僅有的兩座房子，位于蒙大拿州那座還不能出售，于是，我過上了流浪并且節儉的生活。那一時期，賽前媒體自助餐對我幫助很大，每日的津貼我幾乎都用來支付賬單了。每個月大概兩次吧，我還會把收入跟支出進行比較，然后感慨：“自己到底要怎樣做？”

直到老尼爾森，他當時在雄鹿做主教練，已經進入第八個年頭，明確表示，希望我能去密爾沃基，跟他一起合作。因此，我找到韋爾特曼（騎士隊總經理），告訴他，雄鹿隊對我很有吸引力，此外，我想要執教，我需要錢。“但你為什么不試著繼續在這里等等？卡爾，克利夫蘭沒有人不知道你是位好教練，再說，密爾沃基冬天很冷的。”韋爾特曼極力挽留我。

好吧，那我就再等等，而這一次，他沒有食言。賽季結束后，騎士隊很快便炒掉了帶隊只有28勝54負，我的死對頭湯姆·尼沙爾克。只突然間，33歲的我就要成為NBA主教練了。

即便眾所周知，我有個堪稱災難性的開局，韋爾特曼依舊鼓足勇氣支持我（因為本來，他是可以很輕易地說自己犯了個錯誤，然后就將我掃地出門的）。然而，我從來都沒有感謝過這個家伙，還有他的兒子杰夫（曾擔任掘金隊助理總經理）。不過現在，我要衷心地說一句：謝謝你，哈里，感謝你的信任。

第一個賽季，2勝19負開局，接下來34勝27負，挺進季后賽，并在首輪與波士頓總得失分持平。這充分展現了我的球隊擁有強大實力，及一個團隊從糟糕到變好到底能有多快。可惜第二年，我們又變得糟糕。

關于那個賽季，我帶隊一共打了67場比賽，戰績是25勝42負。期間大多數細節，我都記不太清楚了，惟一印象深刻的，是11月5日那天，湖人在大西洋論壇球館舉行總冠軍戒指頒發儀式，結果我的球隊129比11痛擊他們。

“來吧！讓我們也慶祝下吧！“賽后，走到世紀大道萬豪酒店時，我對助理教練莫·麥克霍恩和訓練師加里·布里格斯如是說道。酒店的酒吧，氛圍向來低調，但那天，當我把酒買回來后，氣氛立馬就被點燃。最后結賬，一共是花了我500美元。

“照顧好加里。”時間已過午夜，回到我們下榻的酒店，我對麥克霍恩這樣說，因為布里格斯那時已不省人事。

“這到底是什么？”而回到克利夫蘭，當我把賬單拿給韋爾特曼，他一臉疑惑。

平心而論，我是個好小伙子，這點毋庸置疑。可能是由于在大瀑布城，雷·多布斯讓我獨自呆了三年吧，我還不能習慣也不想接受總經理的命令。幾乎任何從總經理那兒聽來的東西，說實話，都讓我感到厭煩。就像“那你上半場也得給梅爾（瑟平）幾分鐘表現時間呀……”類似這樣的建議，我總會果斷忽略，后來事實證明，這是有多么愚蠢。

是的，在35歲的年齡，我就是個自負的蠢蛋，讓自己無時無刻不深處險境中。我的合同在（1986）年年底到期，但我沒有挺到那個時候。這很正常，在NBA，總經理們了解球員、教練的薪水跟合同期限，就像了解他們自己的電話號碼。尤其，他們還特別關注教練情況，畢竟不能優先得罪球員，這其中是有多層利益連帶關系的。

況且，不止籃球，在各行各業當中，如果老板基礎不夠穩固，員工便很可能不服從管理。就像本世紀，有著堅韌意志力的兩名杰出球員——科比·布萊恩特同勒布朗·詹姆斯，他們都曾在教練軟弱無用時，試圖接管球隊，但這樣的事情1986年卻并未發生在克利夫蘭。沃爾德.B.弗里（賽季場均23.4分）是當時我手下最大牌的球員，可這家伙看到管理層有驅逐教練之意，一言不發同時，竟然還沒能制止住更衣室里打斗。

菲爾·哈巴德跟蘭尼·希爾頓在打斗中相繼受傷，這件事真的令我痛心疾首，且變得更加沮喪。我在Whiteys BoozeNBurgers（西餐廳名字）抱怨韋爾特曼，說他懂什么，為什么就不能想想辦法，給我找來強援。體育電臺WWWE和報紙也對此事進行評論，說我是那個賽季最無助的教練。

的確，我們輸掉的比賽比贏下的比賽還多，致使有些隊員整天悶悶不樂。而我，在與管理層明爭暗斗同時，一些其他工作機會還悄然而至。

只是，沒有一份來自克利夫蘭。

匹茲堡大學在電話中問我要不要考慮去那里做主教練，于是，找了個休息日，我驅車1.5小時回到家鄉。午餐時，匹茲堡方面拿出份100萬美元合同擺在桌上，想跟我繼續談談后續相關事宜，我拒絕了。

然而，“喬治這家伙，他不忠誠！”韋爾特曼得知此事后，卻這樣告訴克利夫蘭《老實人報》和《阿克倫燈塔報》。

期間，尼爾森也對我講：“卡爾，如果你不想留在克利夫蘭，也不想來密爾沃基，那我仍有主教練的位置提供給你！”

“真的么？去哪兒？”即便我并沒完全做好回到低級別聯賽再忍耐一段苦日子的準備，也從沒為沒接受匹茲堡大學教練一職感到后悔，因為我確信，自己絕對不適合做一名大學教練。

5.

在克利夫蘭執教的最后一場比賽（1986年3月15日，主場戰籃網），“卡爾，你簡直糟透了！”我本以為走進里奇菲爾德球館，會聽到一連串這樣辱罵、喝倒彩的聲音。但事實是，當我走向自己教練員座位時，一個熱身用球徑直飛了過來……我轉過身，鬧著玩似的，把球嗖的一聲又踢了回去，那令人生厭的一小群人足足沉默了約有一分鐘。

比賽最終結果？是100比102，我們還是輸了，瑟平砍下全隊最高的20分，對面陣中，阿爾伯特·金、麥克·吉米塞克跟奧蒂斯·比爾德松則聯手轟下72分。且盡管球隊多數時間都在場上占據優勢，球迷們群情激奮，賽后，韋爾特曼還是說出了“接下來，我們會向一個全新方向邁進”這樣的話。當然，這是一個沒有我參與的全新方向。

好吧，我承認一開始，自己不太能接受這一事實，因此選擇隱匿起來。我是個太情緒化的人，尤其不愿接受媒體訪問，以至于都是妻子凱茜在幫我應對記者，即便她也跟我一樣，滿腹悲憤。

我給老板打電話，戈登解釋說這實質上是溝通問題。首先，他會為自己定下原則，為的是始終保持對球隊掌控，除了極特殊情況下，盡量不與我直接交談。哈里呢？則正好相反，需要不斷提醒我，比如多給瑟平些上場時間，這一類的事。我從沒將這些話聽進耳中，或聽進去又過濾掉了，兩者兼而有之，無論如何，我一度就是不讓瑟平登場比賽。直到戈登，他坦言認為我完全失去更衣室話語權，內心非常氣憤。氣憤之余，又透露說這個賽季一結束，他也要解雇哈里了，我頓時才感覺好了很多。

但或多或少，這段執教騎士隊經歷，還是讓我吸取了教訓，一定要跟老板處理好關系。

離開克利夫蘭，整個賽季大概還剩15場比賽，我答應尼爾森，同意下半年為雄鹿隊出任顧問一職。要知道，那年春天，雄鹿隊兩個共有人，菲茨·杰拉德跟達恩·芬納恩，剛剛賣掉球隊股份，然后買下另一支球隊勇士，有意聘請我出任主教練。我很清楚，這全是尼爾森在幫忙，憑他跟這兩位大佬的關系，憑我跟他的關系，還有他多年來在圈中累下的聲望，只需要幾句話，便沒人不會重視。

“卡爾是位嚴格的教練、優秀的教練，他紀律嚴明，更有卓絕的籃球見識。”尼爾森對外這樣介紹我，“對于籃球事業，他具有完全奉獻精神，極度著迷，就像我一樣，是個瘋子，是個怪人。”

尼爾森說他自己是個瘋子，這似乎并沒錯。而我和他用同樣的眼光看待籃球，用的是那種常人幾乎無法理解的方式。比如，我們都喜歡動作迅捷，不易察覺且出人意料，還都喜歡在淡季打高爾夫，及用啤酒作餐前開胃飲品。

此外，來灣區第一年年末，尼爾森還成了除比賽之外，一則重大、不同尋常事件的焦點——他將要離開執教11年之久的雄鹿，轉投勇士成為共有人和球隊副主席。得知這一消息，我從心里第一時間尊重這位新老板，畢竟，球員時期他在波士頓拿到五枚總冠軍戒指，執教雄鹿隊勝率高達60%，且可能是聯盟中最聰明，最有戰略的教練。更何況，再說一遍，我們是至交好友，相處又哪會有什么問題呢？

加上，帶領勇士隊第一個賽季，那時尼爾森還沒來，我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成績（常規賽42勝40負、西部第五，季后賽突破首輪）。只是球隊管理層人手不夠，我偶爾需要承擔起更多責任，諸如發揮我當過球探的優勢，參與選秀。是的，那一年（1986），克里斯·沃什本就是我力主在第三順位選的。然后，冷漠的喬·巴里·卡羅爾，他想出如何應對我，我也想出了如何應對他。相處并不容易，這家伙，他總是惹惱我，動力和熱情可謂一絲沒有。

在我到來前一年，勇士隊僅取得30勝52負，無緣季后賽，老奧克蘭體育館更是沒什么球迷觀賽。但當我將戰績提高到42勝40負，這里立馬便熱鬧起來。埃里克·弗洛伊德跟卡羅爾雙雙入選全明星，灣區十年來首次擁抱季后賽，一切就像我剛到克利夫蘭第一年一樣，簡直一模一樣。甚至，杰克·麥克馬洪（勇士隊時任總經理），他跟韋爾特曼也很像。常規賽結束，我跟助理在酒吧一次次被球迷舉起，冷靜下來后，開始討論要如何在首輪打敗猶他爵士隊。

那支爵士隊，自不必多說，擁有斯托克頓、卡爾·馬龍，高位擋拆無懈可擊。防守時，身高2.24米的中鋒馬克·伊頓，還總能攔下進球。他們有主場優勢，看起來，我們并無任何有利條件，第一場、第二場全輸了，這讓我失去了理智。

“喬治·卡爾攻擊球迷了！喬治·卡爾攻擊球迷了！喬治·卡爾攻擊球迷了！他把球迷狠狠撞倒在地！”電視里，現場解說員聲嘶力竭地喊道，“這位主教練，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開始攻擊球迷！”

或許，在這里，我還是應該做出解釋的。當第二場比賽結束，因為有格雷格·巴拉德同馬龍的沖突在先，現場安保不是很到位，所以讓一群球迷突然涌入場內。人群中多次發生推擠，場面極度混亂，沃什本同伊頓互罵，還差點動手，好在被及時拉開。

當時，我正試圖拉架，一個頭戴帽檐向后白色球帽，穿著高爾夫襯衫的笨蛋，趁機用拳頭猛擊我后背。輸掉比賽，比分（100比103）已經使我很不開心了，竟然又發生這種事情！于是，我轉過身反擊，那家伙見狀，穿過混亂人群便向外退去，最后被克里斯·穆林（不是我），按住一頓暴打。拜托，我不是真的完全失去理智了，好么？

這之后，記者們開始添油加醋地描述這件事，球迷間也議論紛紛，我們則回到主場連扳兩局。第五戰，再回鹽湖城，沒有人認為我們能繼續贏下，因為自1956年韋恩堡活塞之后，NBA三十年沒有球隊在五局三勝制系列賽中，大比分0比2落后完成逆轉了。為此，在出發前，麥克馬洪還特意找到我，想知道我究竟會采取何種戰術，來完成這一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