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呂煊
鄉村
浙江◎呂煊
任何感情也無法取代,我與鄉村的交集;
任何變故也無法淡忘,我與鄉村的記憶;
鄉村,是故鄉這部詞典里生動的詞匯,她一直像門前的群山,若隱若現,也曾經向往,也曾經期盼,山后面的精彩世界。山,是先抑后揚的樂器,磨難是其彈奏之后的大開大合,多年后我才參透這個字的真意。
鄉村,是故鄉風景線里最迷人的景色。正直、樸素是她的秉性,山里人的血液里流淌著這些元素。物欲橫流的市井里,她像標簽,有些自在,也有些淡淡的憂傷。
鄉村,一直是游子行囊里溫暖的期盼。少年離家,也曾期待有那么一天,榮歸故里。為了不離不棄的等待,鄉村,她像母親,等待那些同我一樣背著故鄉離家的鄉人。
鄉村,我詩意中存在的鄉村,牛羊成群的鄉村,水稻、清渠暢通的田野,曾經何時她夢魘般地消失了。
那些年的清明,是我最不愿意踏上的回鄉之旅。那些年里,我學會向那些已將夢想定格的親人致敬。他或她,不幸在鄉村經濟的變革中丟失了,有些是車禍,更多的是癌癥。
現在我握著鄉村的手,可大聲地告訴他們:“五水共治”,你們向往的鄉村又回來了。
那些曾經被水草堵塞的河道,現在又通了,上面漂浮的垃圾已被綠水取代,河里的溪魚又開始成群結隊;那些冒黑煙、偷排污水的黑心企業主,都已經受到處罰;那一度霧霾重重的天空,已重現蔚藍。
詩意的鄉村,她復活了。像童話里的小鎮,遠離悲傷和哀痛。
母親的臍帶,在我獨立時割斷了,血脈仍相連;鄉村的臍帶,在我遠游時切斷了,藕斷而絲連!
我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山村,名字非常古樸,沒有詩意。
山,是我們最真實的朋友;彎彎曲曲的山路,那是我們長長的臍帶,一頭系在村口的樟樹,一頭系在游子的衣襟。
鄉村的生活,細水長流,任何的夸張都是浪費。有時候對風,我們的長者都放棄言說
村口戲臺,我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一出戲玩伴們睡了,我將它當成梯子看天上的星星我寂寞的心事,在我的夢里枕著月光發芽。
冬天,掛滿冰凌的農家屋檐,寫滿祥和的喜慶。日落而息的鄉民,抽著旱煙數著日子,考慮來年的收成。他們的歲月,沒有波瀾,像墻頭的草,春天來了就會發綠。
我迷戀鄉村的雪夜,那些在柴房里歇息的牛群,這個冬天土地已經休整,我找不到它們哀叫的憂傷,我看到自己的內心,焦慮的火焰在雪的基底上燃燒。
多年前我跟他們一樣,懷揣方言走向城市,在城市的屋檐下,學會了生活。
今夜,誰又會像我一樣放棄譴責,在文字里描繪我的鄉村,持久地進入她的內心。
鄉村,我慈祥又寬容的母親,我一生無力返回的家園。
是你,母親,將信念植入我的血液里,臍帶相連的教誨,讓我有幸成為奉獻熱血的人。
有故鄉的人,一定有一個別樣的清明。
那些在故園里走動的老人,曾經跟我一樣年輕,我的記憶是那樣的鮮明。村口的鐵匠鋪再也不出產火星和吆喝,曾經四處飛濺的鐵花,也在塵土中安靜下來。
每次回到村莊,我總無法避免看到他們步入殘年的背影!他們對我卑謙地微笑,總會問我,你是誰家的娃?你回來做客啦!
我的眼前都是他們曾經健步如飛的軀體,有些老人的肩膀還曾經扛過我無知的童年,歲月真的是流水,比起那些過早步入塵土的人們,他們的內心是否還有生存者的喜悅?
雨一直無聲地下著,母親目送我離開家門,不知道下一個歸期是否還有這樣的景象?
城市里充滿了艱辛,我們在緩慢的時光里漸漸習慣這種溫柔的羈絆,我們的時間總是不夠開支,總是不斷省略回家的探望。
母親和許多老人一樣,不再年輕,她們的時間富余得全是靜心的等待。
等待日出,等待黑夜,等待我們再一次敲開家門,等待我們再一次離開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