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崔 立
城市有風
★文/崔 立
男人回來的時候,臉有些沉,是心沉了。
女人在廚房燒菜,隨著炒菜的“滋滋”聲響起,菜的香味也飄飄悠悠地出來。男人聞到了香味,也聞到了酸楚味。是心頭的酸楚。
男人坐在沙發上,摁開了電視機,時間是傍晚6點35分,新聞綜合頻道播放的是今天中環線橋體下落的報道。一早發生的爆炸性新聞。一輛滿載水泥樁的卡車被“壓斷”,造成整個中環一帶交通嚴重擁堵,甚至影響到了整個城市的交通。男人在看著電視,眼神一直木木地發著呆,像看到了什么,又像什么也沒看到。
男人在想著事兒。
男人想到了穎兒。穎兒是男人新認識的一個女孩子,年輕貌美,還有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知性美。那天的下班路上,有點風,穎兒像是一個天使被刮入了男人的懷抱。穎兒蒙了一下,男人也蒙了一下。穎兒說,對不起。男人卻沒說沒關系。男人是個天性樂觀開朗的人。男人說,那是我的榮幸啊,是風把你吹來了。然后,穎兒和男人都笑了。自此,兩人竟是成了朋友。
穎兒會給男人發微信,講一些話。男人也會給穎兒發微信,講一些話。有時是在白天,有時是在晚上。男人像是回到了年輕時候,看著微信,莫名其妙地會笑。
當然,他們也會約飯。
這自然是男人主動約的。第一次,約在一家港式餐廳,男人去得早,等了一會兒,穎兒像一朵明媚的花兒般飄來了。這也是男人第二次見到穎兒。穎兒看到男人定定地在看他,那雙纖細的手在他眼前搖晃了下,說,看什么呢?男人像如夢初醒,說,哦,在看風景呢。穎兒說,風景?穎兒朝身后看了下,身后是墻,一堵灰黑色的墻。穎兒這才反應過來,瞪視男人,就看到男人一臉的笑。
第二次,是在一家啤酒屋。點了幾個菜,還要了兩杯啤酒。男人不經喝,沒幾口頭就有點暈了。男人喝酒一直還有個情況,就是臉紅。但男人看不到自己的臉,不知道紅了沒有。在結賬的時候,男人要去付錢,穎兒也要去付錢。男人說,怎么能讓你付呢?穎兒說,上次是你請的呢。推來搡去之間,男人的手,不經意地碰觸到了穎兒的手,暖暖的,軟軟的。穎兒的手收了回去。男人的手上殘留的溫度,還在。
那幾晚,男人甚至還做了夢,夢中有他,也有穎兒。
雖說是結婚有幾年了,但男人不老。男人有時覺得他還是個未婚男人,未婚男人和還沒有男朋友的穎兒。
男人一直隱瞞了自己已婚的身份。
男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卻又明明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而今天,在中環線遭遇大新聞的這一天,男人的心田也遭遇到了大新聞。
因為穎兒,在她的微信朋友圈中,曬了圖,九張圖,是穎兒去參加集體相親的照片。穎兒面前,坐著一個又一個的陌生男人。穎兒呈現給他們的臉,很自然,還帶著微紅。穎兒在面對男人時,從來沒臉紅過。
憋了半天,男人給穎兒發了微信,你去相親了?
穎兒說,是啊。
就這么兩個字,簡單,又簡單。沒有解釋,或者根本就不需要解釋。瞬時把男人輕易擊倒。男人熱切的心,掉入了谷底。
男人又被觸了一下。是女人,女人說,吃飯了。男人像是醒了過來,說,哦,好,好。女人說,看不出你看這電視竟看得這么出神。男人說,還好,還好。電視節目,已經到了天氣預報,新聞主播在說:……和前幾天相比,本市的風力總體上將有所減弱……
男人吃了個菜,又連著搛了好幾筷,說,老婆,你燒的菜真好吃。
接著,男人又像是自言自語,前幾天,看來真的有風。
女人挺納悶地在看男人。
(摘自《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