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素的母親

◆◇朱建霞

吃素的母親

◆◇朱建霞

珍 珠 泉

相比那些泉，我更喜歡珍珠泉

這會吐泡泡的泉，這布滿星辰的泉

仿佛一個人

眼中噙著的淚花

仿佛一條魚

存在于水，又獨立于水

有時，我喜歡它布滿星辰

喜歡它吐出的泡泡

但我更喜歡它捧出的珍珠

讓我像一個守財奴，愿意陪它

窮盡一生

泉城的魚

在每一眼清泉里

我看到了魚

看到了悠然的，緩慢游動的魚

一條或者多條，它或者它們

與泉水相隨，相伴

似乎，泉水流到哪兒，魚就跟到哪兒

恍惚，我也是人群中的一條魚呢

在近乎虛幻的光影里游動

安逸于平淡，微暖

保留必要的空氣，和我小小的個體

窗外的貓

抬頭，我猛然發現

我窗外的貓

它站在窗臺的邊沿上

在距離地面三十多米高的地方

看一下腳底下的

萬丈深淵（相對它的體積來說）

偶爾望一眼我

它是怎么來到這高樓之外的？

這只僵立窗外的貓

收起利爪，小心翼翼地

不讓自己被風吹落在地上

面對這個世界

它為啥和我一樣露出茫然的表情

在曙光四射的早晨

為什么它望過來的眼神里

帶著無助，忐忑與歡喜

偶爾，又閃過失魂落魄的一瞬

遠方

按照慣例，晚飯之后

看天氣預報

氣溫，又降了三度

去哈爾濱打工的愛人發來一則信息：

天冷，那件薄裙子不能再穿了

為自己添置一件厚些的吧

取暖費，我再想辦法

吃素的母親

那個曾經扎長辮子的母親

吃素，在無人處念佛

一生專注于心中的蔥蘢

現在，面對嚷著要吃肉的重孫

她轉身走進廚房

路 遇

他說，我只不過是一個失業的人

只不過沒有車子，沒有存款

只不過是一個被老婆拋棄的人

只不過經常被人恥笑

他說，不管你們是否樂意聽

他說，我不需要憐憫

不需要施舍

他說，你們有本事壓過來

把你們的車加大油門

這個坐在路中間的醉漢

用旁觀者遞過來的一瓶水

澆灌他嘶啞的喉嚨

也澆滅了那些牢騷和火氣

他哭了，哭得那么委屈

和剛才，判若兩人

習 慣

問及母親吃素的習慣

從什么時候開始

母親說，自結婚以后

具體時間記不清楚了

上有公婆，下有兒女

偶爾吃一點葷

就渾身難受

自此，再未沾過

雨 中

突如其來的一場雨

落下的時候

我是幸運的，書包里

背了兩個月的傘

現在，終于派上用場

那個在大雨中推著板車行走的人

可沒那么幸運

他唯一的一件雨具

穿在桃子們身上

透明的雨衣遮擋不住

桃子誘人的色澤

我看到了，在路邊避雨的人都看到了

推板車的人自然也看到了

他在大雨中行走

濕漉漉的身子挺得筆直

看上去，如路邊的一棵白楊樹

那么挺拔

（選自《芒種》2017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