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民
在埃及西奈半島發生嚴重恐怖襲擊,以及沙特內政外交動作頻繁之際,沙特王儲本·薩勒曼繼國內強勁改革和反腐之后推出了又一吸引世界眼球的大動作——召開穆斯林國家反恐峰會,并宣布組建由41個國家組成的“伊斯蘭軍事反恐聯盟”,宣布該聯盟將通過軍事、財政、情報和政治領域的合作打擊極端恐怖主義,直至恐怖主義“從地球上消失”。
沙特的高調外交舉動無疑對加強穆斯林國家的反恐合作有積極的意義,外部世界亦應對此表示肯定和歡迎,但基于中東乃至伊斯蘭世界內部盤根錯節的矛盾,以及恐怖主義本身的復雜性,對完成“讓恐怖主義從地球上消失”的終極任務,切不可期待太高。
沙特組建反恐聯盟有多重考量,但無外乎政治利益和道義形象兩大領域。
在外交層面,沙特試圖在輿論和道義上回應伊朗和伊拉克兩大什葉派國家高調宣布剿滅“伊斯蘭國”,并借埃及西奈半島恐怖襲擊事件,凸顯自身在繼續打擊恐怖主義方面的領導作用及道義形象。但就其核心的目的而言,以反恐聯盟聚攏遜尼派國家,抗衡力量不斷擴大的伊朗什葉派陣營,無疑是其重要考慮。
其次,從內政的角度看,沙特領導組建反恐聯盟,恐怕也有通過彰顯其在伊斯蘭世界的領導地位,配合沙特國內的全面改革和權力交接。
雖然,沙特登上“伊斯蘭反恐盟主”的地位,但中東世界內部存在的制約因素也不可忽視。
第一,遜尼派伊斯蘭世界內部缺乏足夠的聚合力,沙特統而領之的能力還不夠。尤其是在海合會(如卡塔爾斷交危機)和阿拉伯世界內部分裂持續加深的背景下,這一因素被凸顯出來,沙特領導的軍事聯盟遲遲無法解決也門胡塞武裝也暴露了這一問題。而土耳其等遜尼派大國也一直與沙特圍繞遜尼派主導權明爭暗斗。
第二,沙特內政的改革和外交領域的多線“出擊”,都使沙特內政外交領域議題過于擁擠,節奏過于緊張。就外交而言,自“阿拉伯之春”以來沙特除在干預巴林騷亂問題上有所收獲外,在敘利亞問題、也門問題以及沙特與伊朗、卡塔爾兩次斷交危機中,其最初目標都未能如期實現。
此外,在打擊“伊斯蘭國”的斗爭中,沙特也曾于2015年組建包括34個伊斯蘭國家的反恐聯盟,但在美國、俄羅斯以及沙特自身主導的三大反恐聯盟中,其作用顯然相對有限。這也為如今的41國聯盟提供了前車之鑒。
如果把沙特內政外交放到當前不斷調整的地區格局中,沙特所面臨的地區和國際環境同樣使其倍感戰略焦慮。從美俄大國博弈的角度看,“美退俄進”的態勢繼續深化,盡管特朗普上任后首訪沙特,并支持沙特國內改革等,但特朗普除不斷挑撥沙特與伊朗矛盾,并大肆兜售軍火外,美國在中東的投入和戰略謀劃都顯得三心二意,其地區政策和對沙特的支持顯然無法令沙特滿意。但與此同時,俄羅斯、伊朗和土耳其三國的合作則愈發強化,并在敘利亞問題上不斷發力。
從地區方面看,沙特與伊朗的對抗在伊朗地區力量不斷增強,以及沙特自身不斷主觀塑造的雙重影響下,二者之間的地緣政治對抗在不斷強化和固化,伊朗與沙特的博弈日益成為中東版的“修昔底德陷阱”,這也是促使沙特內政外交調整不斷加快的根源所在。
當前,中東地區格局以沙特與伊朗為兩極的冷戰化趨勢不斷加深,雙方的對抗既有各自充當美俄博弈代理人的色彩,雙方又在許多地區熱點問題上培植代理人,進而使中東格局具有“雙重代理人博弈”的復雜性。▲
(作者是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所長、教授)
環球時報2017-1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