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不分開

李雨絲

朱莉是博納的同桌，坐在博納前面的是辛辛，朱莉前面是凍凍。他們四個人組成小組要進行這個月的實踐活動——去看望失獨老人。上次他們一起去公園撿垃圾、刮小廣告，配合得很好。

實踐在這個周末就要展開，四個人提著水果、牛奶，終于找到了老人家的院落，他們敲了門，一位老爺爺聞聲開門出來，把他們迎了進去。在四個人沒來之前，爺爺正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奶奶躺在臥室里。原來，奶奶因為生病，已經很久沒下床了。奶奶窩在臥室的床上，只能看看臥室里的風景，和爺爺聲音很大地說話。

朱莉看到臥室的桌子上有很多照片，照片上都是同一個英俊的男人，穿著軍裝，微笑著。這一定就是他們失去的孩子吧。這想法讓一種叫寂寞的東西瞬間填滿了四個人的心，他們互相看了看，好像約定了什么，不言自明。

四個人開始勞動，首先當然是打掃院子里的落葉。朱莉和辛辛兩個人，一個從東頭掃，一個從西頭掃，很快，樹葉在院子中央積成了小山，博納和凍凍找來簸箕將樹葉收走，大家都滿意地笑了。

他們還給爺爺奶奶買了新的戲曲碟片，雖然這讓朱莉把自己準備用來買自行車的錢都拿了出來，但是她覺得，爺爺奶奶過得好，會比自己擁有一輛自行車更開心。

把碟片遞給爺爺的時候，爺爺的眼睛濕潤了。他顫抖著手接過去，嘴里不斷說著“好孩子，好孩子……”凍凍還聯系了維修人員把電視改裝到臥室。一群人歡天喜地地把飯桌搬到臥室，打開電視機，邊吃飯邊看新碟片。

可是博納表情愣愣的，過了很久才慢慢說：“我覺得這臺電視的聲音，比平時聽到的還要小。”

這句話拋出去，拋愣了所有人。還是爺爺反應快，當即關了電視機，然后站到家門口拍手掌，朱莉三個人都聽到了。他回來問博納能聽到嗎，博納說，聽不到。

爺爺的表情一點點凝固起來，他拉起博納的手，帶著博納去了醫院。后來博納的爸爸媽媽來了。他們在病房外，攔著醫生，不斷地詢問。

“……越長大越厲害……很多病都是在青春期開始才發作……以后可能會用到助聽器……”

斷斷續續的信息傳來，朱莉他們三個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誰都沒有說話。

博納住院治療的那段時間，小組的人每天都會去陪他玩。爺爺奶奶也去，帶著在家里做好的肉。醫院很嘈雜，可是每次踏入博納的病房總會感覺到一種安逸。

博納的病情漸漸控制住了，可以回學校上課，老師想調他到第一排坐，但是凍凍舉手說：“老師，我們四個人不想分開。”

朱莉也點點頭，舉起了自己的手。接著是辛辛。林老師原本還轉著的淚，終于滾落。她抹著淚對他們說：“你們不會分開的。”

他們互相望望，課桌下，他們四個人的小手緊緊地拉在一起，走向他們不分開的地方—— 一直都不分開。

潘燁摘自《十二歲是個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