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正國》（二）

編者按：賀敬之是中國現當代文學史無法繞過去的一位劇作家、詩人。他和丁毅執筆、獲得斯大林獎金的歌劇《白毛女》，以及他的那些著名的詩作如《回延安》《西去列車的窗口》《桂林山水歌》《南泥灣》《雷鋒之歌》等，早已構成了一代人精神記憶的一部分。賀敬之是一位廣泛地融合了史、情、理三種詩學本質的優秀作家，這種藝術融合不僅體現在他的詩歌寫作中，在他的新歌劇創作中也有著集中體現。

四幕歌劇《節正國》1950年作于北京，由賀敬之執筆，頗受到當時中央戲劇學院院長歐陽予倩、教務長張光年（即光末然）的贊賞。但因中戲個別院領導持有異議，因而停排。此后整個劇本亦未予發表或出版，從此塵封了60多年！

從第9期開始，《歌劇》雜志將分四期連載刊登歌劇《節正國》劇本，供讀者賞析。

第二幕

第一場

（距第一幕一個多月以后）

（北礦附近的一個村莊里。村頭有一土崗，接連著一片樹林，林木茂盛）

（藍天白云。遠處山嶺起伏……）

（是工人抗日大隊正式成立的日子）

（早晨。張、夏、四、五、七、洪、黑等人在土崗前的空場上興高采烈地練習刀槍）（他們邊舞邊唱，后臺伴唱）

弟兄們（咳！）拿起刀搶來（來！）

對準那日本鬼（殺！）賣國的狗奴才（殺！）

千斤鎖鏈要砍斷（斷！）

萬重烏云要劈開（開！）

瞧咱們狂風暴雨（咳！）急雷閃電（咳咳！）

這一把抗日的烈火燒起來（咳咳！）燒起來……

（眾人精神抖擻，殺在一起。節擎著一把刀縱身跳上，乘眾不防，一刀架住眾人的兵刃）

節：弟兄們！

眾：（收起兵器，拭汗）二哥吩咐！

節：（興奮地）今兒可是咱們過生日啦，工人抗日大隊正式成立。

黑錘！告訴伙夫班：要大塊切肉，大碗盛酒！洪兒！再去瞧瞧劉敬從李司令那兒回來沒有，快！（黑、洪兩人應聲急下）

五：二哥！等劉敬這一回來，咱們可是“正式”啦，以后可是拉開架子大干啦。

節：雷聲大了，雨點兒就小不了！

夏：……哎，二哥，聽說了沒有？鐵彈子這會兒混得不賴啦，當了他媽司令啦。

節：哪個鐵彈子？

夏：就是那個黑鼻子“桿子頭兒”啊，過去……

節：（打斷，不屑）咳！那算什么東西！扭了一幫子歪毛淘氣鬼，過去的匪性不改，仗著幾根破槍，到處搶男霸女，打家劫寨。司令？誰封的他？他自個兒封大總統都行。以后不要提他！

張：二哥說得對！這種土匪隊伍，根本就不是真心抗日的。

夏：那是自然噢。什么他媽鐵彈子、楊大腳這一伙兒，我根本瞧不起他們！司令？他給司令當馬弁我都不要！他成了他媽司令，把咱們弟兄們往哪兒擱？

節：咱們是抗日的隊伍。不為名，不為利，不為升官發財。李司令說過：咱們工人是天生的革命性兒。過去干罷工，這會兒武裝抗日，咱們是革命的先鋒官！弟兄們！（眾應：“二哥！”）來！

（說著舉刀一劈，眾人一架，立刻刀槍飛舞起來。節領唱，眾合）

弟兄們（咳！）跟我一起來（來！）

一不為升官（咳！）二不為發財（咳！）

抗日救國一條心（咳！）

名利二字全丟開（開！）

咱們是英雄聚義（咳！）革命結拜（咳咳！）

這一桿抗日的大旗挑起來（咳咳！）挑起來……

（洪急急跑上：“節隊長！劉敬回來啦！”）

節：啊？老劉回來啦？！

（劉拷一行軍皮包匆匆走上。眾迎上）

節：（興奮地）老劉，怎么樣啦？

劉：（拭汗，笑）先別著急……（從皮包中取出一面紅旗，被眾扯去）這是李司令員給咱們送的禮……（又取出一紙）這是司令部下來的正式成立工人抗日大隊的命令……

節：（接過來）好！……

眾：（把旗子打開）嘿，好哇！

（合唱）

這一面紅旗真光彩，

李司令給咱送了來！

張：（指旗上“抗日英雄”字樣）

（唱）……抗日救國是真英雄。

夏：（唱）咱們的名聲要傳開。

眾：（合唱）咳！弟兄們！

驚天動地、翻江倒海干起來！

劉：（與節談說著，至此轉向眾。接唱）

這一面紅旗送給咱，

李司令把話說明白——

（插白）李司令員說：“咱們可有個交換條件：我這一面紅旗送去，等你們萬張捷報送來！”

節：好，弟兄們！（接唱）

李司令伸手咱們擊掌，

夏：（唱）

跟他們老八路賽一賽！

眾：（合唱）咳！弟兄們！

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捷報來！

節：好！弟兄們！現在請咱們老劉宣布李司令的命令！

劉：（念命令）……“命令。群字第二百0三號：自即日起，正式成立xx區工人抗日游擊大隊，任命礦工節正國同志為大隊長……”晤，就是這一位，同志們，不用介紹都認得不大離了吧？（笑）……

眾：（笑）大隊長還能跑了是二哥嗎！

劉：（接念）“大隊下暫編為三小隊，張有志（節：“老三！”）任第一小隊長；李振英（節：“老四！”）任第二小隊長；李慶長任第三小隊長……”

夏：（一驚）誰？李慶長？喝，這倒新鮮，是李各莊那個鄉下佬吧？

五：就是他。

劉：……“劉志鋼（節：“老五！”）任一小隊副；梁金海（節：“老七！”）任第二小隊副；夏連風（節：“老六！”）任三小隊副……”

夏：啊？（如受重擊，不滿。半晌）那……二哥，這大隊副是誰啊？

節：咳！這還用問？自然是老劉——咱們劉教員啦！

眾：（歡呼）好哇！咱們劉大隊副。我就猜著錯不了！……

（夏不悅地走下）

節：弟兄們！今天我可要把話挑明了：過去咱們在礦上光知道有個劉教員，有學問，有才干，可是沒幾個人知道咱們老劉那會兒早就是老干部啦。大罷工的時候就是他在后臺給咱們撐著腰哪！

眾：（興奮地）好哇！

五：錯不了！那會兒我就瞧著有點像。哈哈……

節：……這會兒咱們武裝抗日，老劉正式當了咱們的大隊副，他可就是咱們老八路李司令的代表。今天我要把話說到頭里：以后不管大事小事，只要劉隊副說一句，打誰那兒也不能叫老劉犯了難為……

四：二哥！這個您不用交代！這不當著劉隊副的面嗎？過去的交情不用說，今天，咱們一句話：二哥就是劉隊副，劉隊副也就是二哥！

五：二哥，您只管放心好啦！您跟劉隊副一正一副，一文一武，只要您一聲吩咐，就沒有辦不了的事兒！

節：好！……

劉：不過，同志們，我可要插一句話：同志們一直信任我，可是我的能力有限……

節：（打斷）得啦老劉，咱們這會兒都亮出架子來啦，你還客氣個什么勁兒？

劉：這倒不是客氣。過去咱們大伙一塊兒慓著膀子在鬼子的刺刀尖兒底下轉悠，日子也不算短啦，同志們都摸得清我，我這個人要是說還有點兒好處，那就是辦事還有點心勁，不過一定要依靠上級的領導，依靠跟咱們老節在一起，跟同志們在一起。今天咱們肩膀頭摞得更緊，勁兒加得更足，堅決一致，那咱們工人抗日大隊就一定能——

節：（興奮地緊接）旗開得勝——

眾：（同聲）馬——到——成——功！……瞧著吧，哈哈哈哈！

（歡笑。音樂起）

節：好！弟兄們！現在時間到啦！回去準備，各小隊馬上到這兒集合開大會！

（眾紛紛收起武器走下。低聲起唱：“弟兄們，拿起刀槍來……”）

節：（欣賞地同送眾下，笑）……

劉：老節，（掏出一支手槍）李司令叫我帶給你。

節：（接過，大喜）啊？好東西啊！（立刻推上子彈欲放）

劉：（攔住，笑）等一等……（取出兩本書）

節：什么？

劉：《抗日游擊戰爭戰術講話》。

節；唔，就是你說的那個老八路的兵法吧？

劉：對。這一本是《通俗政治常識課本》。李司令員說：一定叫你學會。

節：哎呀，這買賣可是叫我抓瞎啊。

劉：咳，忘了咱們有言在先？

節：對對。反正我說過啦，這文才上頭我拜你為師……

劉：（接，學節口吻）這武藝上頭我拜你為師。哈……

（兩人同笑）

劉：唔，老節，這一次我還帶回上級黨委的指示，咱們大隊里正式成立了黨的支部，以后支部開會一定要請你參加……

節：（一驚）怎么？叫我？

劉：是的，上級指示，要把你看成黨的干部一樣。李司令員說：希望你更好地進步，不僅要能成為更出色的抗日英雄，還要成為一個共產黨員……

節：（激動地握劉手）老劉！……（半晌）老劉，上回李司令跟我說的話我都記住啦，這一回又……好，老劉，你瞧著吧，我一定對得起你，對得起李司令！

劉：（也激動地握節手）老節……

（后臺隊伍歌聲起）

節：好，老劉，隊伍集合啦，咱們快點兒吧。

（兩人并肩急下）

（各小隊游擊戰士踏著不太整齊的步伐，唱著不大熟練的《救國軍歌》，興奮地走上。他們自然而然地唱成了幾部的輪唱）

槍口對外，齊步前進！

不打老百姓，不打自己人，

我們是鐵的隊伍，我們是鐵的心，

衛護中華民族，永做自由人，

衛護中華民族，永做自由人！……

（節、劉出現在高崗上，黑、洪跟后，洪扛著剛才的那面旗子，眾歡呼）

節：（興奮地，高聲）弟兄們！今天咱們工人抗日大隊正式成立啦。成立了隊伍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打勝仗！咱們要對得起工人，對得起全國父老兄弟、姐妹同胞！對得起李司令！我，還有大伙，當著天，當著地，發誓：抗日到底！——（說著，拔槍向空中一放）

眾：（高呼）抗日到底！——

節：為了慶祝咱們今天的生日，咱們的隊伍一定要大大地發展，今晚上咱們就要打仗，這一仗一定要比前兩仗打得好。記住：打仗一定要聽指揮，聽我跟劉隊副的，聽各小隊長的指揮，就像在窯底下聽頭子指揮一樣！聽清了沒有？

眾：聽清啦！

節：好。立正！——（發現隊伍眾有些凌亂）瞧你們這一片，擠成一個圪坊啦，像個隊伍樣子嗎？老八路看見了不笑掉了牙！給我站好！……（走下高崗。到隊前，向一工人隊員）瞧你這個手臉，往后不下窯啦，洗干凈點！（向一農民隊員）瞧你這個打扮，像個搬家的似的，把麻繩頭子給我解下來！這會兒不是過莊戶日子啦，往后給我弄簡單點！（向另一農民隊員）還有你，以后不許你們給我凈弄點子不露臉的事，什么跟老鄉換雙鞋啦，拔個蘿卜啦……（又跳上高崗）弟兄們！以后得跟著人家老八路學，學習進步，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聽清了沒有？

眾：聽清啦！

節：好。（問劉）老劉！我沒啦，你來一段兒吧！（向眾）歡迎劉隊副講話！

（眾歡呼。夏不滿地走向一旁）

劉：同志們！剛才節隊長說得對！咱們是八路軍共產黨領導的隊伍，有的老百姓叫咱們是新八路，這是咱們的光榮！不過咱們新八路一定要向老大哥——老八路學習。大家還記得吧？不久前咱們開到山西的老八路在什么地方打了大勝仗？

眾：平型關！——

劉：對！……同志們，為什么咱們老紅軍老八路凈打勝仗？這就是因為是共產黨領導的，是老百姓的隊伍！是抗日最堅決、最有紀律的隊伍！所以，咱們要學習老八路，就一定要接受共產黨的領導，一定要堅決勇敢，服從紀律！對不對？

眾：對！——

劉：同志們！還有，咱們這里并排站著的有工人同志和農民同志，工農是親兄弟，是抗日陣線上最堅決的階級，咱們一定要團結成一條心，就好像左膀右臂一樣，上回說過：光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只手合起來有力量，又能掄大錘又能拿刀槍，拿起刀槍就打大勝仗！……對不對？

眾：對！——（歡呼鼓掌）

（夏突然沖動地一躍而起）

夏：（打斷）……弟兄們！咱這不是成立了隊伍了嗎？打仗要看真本事！別光念三字經！英雄造時勢，有武藝盡管施展，誰都能高升！我姓夏的不是吹，誰咱也敢跟他較量較量！

節：（制止他）老六！輪不到你說話，聽劉隊副的！

劉：同志們！不錯，咱們工農群眾團結起來就有力量，就有大本事！不過，咱們的本事要跟敵人去較量！咱們是一個目標：抗日救國，不為個人。咱們要有鋼使在刀刃上，射箭射到靶子上。……同志們！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眾：（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音樂起）

節：（高呼）堅決抗戰到底！——

眾：（高呼）堅決抗戰到底！……

節：……一——二！

眾：（興奮鼓舞，高唱《大刀進行曲》）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全國武裝的弟兄們，

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前邊有東北的義勇軍，

后邊有全國的老百姓，

我們抗日軍隊，勇敢前進，

看準了敵人，把他消滅！把他消滅！沖啊！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殺！……

（歌聲歡騰，旗幟飛舞。……轉下場）

第二場

（音樂緊接前場。后臺猜拳行令的喧鬧聲響起。室內。節、劉飯后興奮地并肩走上）

節：（取下墻上的一張軍用地圖鋪在桌上，就近又將桌上的煙盒、茶杯、茶壺等物拿來，向劉比畫說明著，最后兩手往中間一推）……怎么樣，老劉？

劉：（審視著，微笑。伸手拒廣，只茶杯移開，置于另一處，然后看向節）……

節：（會意，興奮地一拳頭打下去）對呀！……老劉，今晚上這塊肥肉算叫咱們給逮住啦！……

（唱）

這一桌酒菜擺得好，

今晚上老節我要叨擾！

別說是咱們嘴頭饞，

人不吃肥肉不添膘……（笑）

劉：（唱）……要叫他神不知鬼不曉，咱們就把人埋伏好；

節：（唱）揪住他的尾巴，抹他的腰，對準他的后腦勺——就是一刀！

劉：（唱）這，N軍火槍支可不少，

節：（唱）瞧咱們手疾眼快、干凈利索、三口兩口——咳咳咳……

劉、節：（合唱）吃他一個飽！

節：……老劉！咱們要發啦！……你照這些日子：礦上咱們那些黑哥兒們掛著鉤地直往這兒開，不錯，找咱們來抗日，好事情！可就是一樣，一個人發一根燒火棍我這兒也沒有啊。這下子啊，行嘍，只管來吧——咱們有槍！……

劉；對。今晚上這一仗要是成功了，咱們就大大地發展他一家伙。不過……

節：（緊接）不過“第一”？……

劉：（笑）對啦，第一，咱們要考慮到礦上的人在下午五點鐘以前能不能把炸藥運到？……

節：這個不成問題，我抹住他們哪。

劉：……第二，咱們這回的戰斗準備一定要充分點兒，各小隊的兵力組織跟戰斗布置可要弄好。

節：那當然。一會兒咱們就開“軍事會議”！

劉：好。還有，第三……一打起來你可應該適當地隱蔽自己的身體噢……

節：（打斷）咳！又是這句車轱轆話，你“第四”吧。

劉：第四……（加重地）指揮員一定要注意隱蔽自己……（笑）

節：好好，得啦得啦。瞧今晚上的吧！（叫）黑錘！（黑上）去瞧瞧礦上的人來了沒有？（黑下）

（音樂起。李氣憤地急上）

李：劉隊副！劉隊副！這太不像話啦！……

劉：（驚疑地）怎么啦？

李：夏連風借酒發瘋，在那兒罵大街，我說了他一句，他就給我干起來啦！

（夏急急跟上）

夏：……姓李的，你別不服氣！我告訴你：這兒不是屎殼螂翻筋斗的地方！

節：（大聲）干什么？！

劉：（向夏）夏連風同志，有什么話慢慢說，一出口就罵人這可是不對的！

夏：怎么？我不對？……（不屑地）晤，劉大隊副在這兒哪，哼哼……

李：節隊長，劉隊副，您看，什么人都不在他眼里啦。

夏：怎么？姓李的！你別順著桿往上爬，給你明說了吧。你別覺著你是小隊長，告訴你，你那滿手的牛糞到這兒就是撒不開！

節：（呵斥）胡說！發什么酒瘋？！

李：（氣憤已極）夏連風，你……

劉；（見狀）好，老李，不要著急，你先跟我到這邊來……

（李壓抑著怒火跟劉下）

夏：（目送劉、李，更不滿地）……他媽的！到底不知道成了什么人的天下啦！

節：干什么！喝醉了，你！

夏：二哥，我沒喝醉。我不明白——

（唱）……自從劉敬一回來，

一股子邪風刮起來；

不知道隊伍里誰為頭，

蛤蟆老鼠也上了臺！

節：什么話？！

夏：（唱）破教員也當了大隊副，

姓李的也爬到我的頭上來！

分不出遠近和里外，

任憑他劉敬胡安排！

節：誰說的？

（接唱）

隊伍里的事情我做主，

不許你沒事瞎胡猜！

二哥我知道你有能耐，

跟著我屈不了你的材！

夏：（唱）劉敬他聯絡起莊稼主，

他對咱弟兄們懷鬼胎！

節：胡說！

（接唱）

劉敬他跟我一條心，

大小事情分不開！

自從罷工到現在，

誰不知老劉文才、武才——有干才！

抗日救國——工農聯合他主意高，

難道說這些道理你不明白？！……

夏：二哥！那怎么說也不能把自己弟兄撂到馬尾巴后頭呀！

節：（不耐煩地）得啦得啦，越說越走題兒啦，干革命分什么馬前馬后，二哥心里頭有你，跟著我受不了委屈！有心思給我用到武藝上去，以后不許你沒事找事，凈發點子邪脾氣！……

（張急上）

張：二哥！唔，劉敬同志哪？村里發現一個外路來的不三不四的人！

（劉、李聞聲出）

節：怎么？又有膽兒大的給我湊熱鬧來啦？……

劉：老節，那咱們要注意點兒，馬上咱們就有行動……

節：（向張）趕快派人給我抓來！

劉：唔，老節，我看叫李慶長同志帶幾個人去吧，這一帶他熟。

節：好吧。

劉：（向李）好，老李，那咱們剛才的話先說到這兒，不管怎么樣，咱們革命的隊伍一定要團結一心，胳膊肘要往里拐，槍口要沖外！……好，快去吧，快去快回來，咱們馬上就有戰斗任務……

（李氣憤未平地下）

夏：（見狀更不滿）二哥！弄了半天我更不明白啦！咱們這里到底還像個軍隊不？這令箭由誰掌著哪？

節：（打斷）什么話？……你又來啦！輪不到你的班兒你就別亂摘牌兒，回去吧！

夏：（不走）二哥，我可不是亂插嘴，我不過是問一句話：咱們這兒到底該歸誰做主？

節：（制止）什么誰做主？得啦得啦！

劉：（向夏）……夏連風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想錯了。咱們革命的隊伍是有組織的隊伍，大家要思想一致，不要凈想著自個能行，不服氣別人。（轉向節）老節，我還是這句話：單打一的好漢成不了功，人多心齊、革命堅決才出真英雄。不管是李慶長同志，不管是別的什么人，大伙都有一份力量，五個手指頭一攥就是拳頭，可要是大伙不往一塊攥，都爭著當這個（豎大拇指），那咱們別說是拿槍打仗，就是拿筷子吃肉也送不到嘴里，那咱們革命隊伍就要失敗……

（夏越聽越不滿意，欲走）

節：（向夏）干什么？！聽著：劉隊副說你的毛病吶，告訴你：以后說到哪兒你得給我做到哪兒，把窮毛病給我改過來！

夏：二哥，您的話我記住啦，不過，咱們這兒可不是夜校，光賣嘴可沒人捧場…”·

節：什么話，胡說！

張：老六！你太放肆啦。劉敬同志說得對，像你這些個心思總得改一改……

夏：（頂撞地）得啦三哥！你別跟著走！我算是知道你啦！

張：老六！你這是什么意思？……

節：（打斷）算啦算啦！扳起道岔子來還有個完沒有？……以后誰也不許給我再來這些個小零碎！沒事兒嫌悶得慌給我找日本鬼子干架玩兒去！省的在這兒磨牙碰嘴！……去吧，回去帶隊伍去！

（黑急上）

黑；節隊長！礦上的人到啦！

節：啊？到啦？（興奮起來）怎么樣，老劉，沒錯兒吧！

劉：（向黑）帶東西來了沒有？

黑：說是送衣服來的。

節：啊？送衣服？不對啊。兩岔了去啦！怎么回事？老劉，我去瞧瞧！（急下）

（夏憤然地從另門下）

張：（目送夏下）老六這個勁兒，以后沒個完啦。

劉；有志！不要著急。咱們的工作才算開始呢？（看表）咱們要在戰斗前開一個支部會，傳達黨委的指示，討論加強咱們部隊的政治教育，頭一件就是要加強團結，整頓部隊的紀律，剛才我跟李慶長同志說了，這次的會請節隊長也參加……

張：怎么？二哥也參加？

劉：是的。上級指示我們，要把老節也像黨內干部一樣看待，幫助他更進一步。有志同志，你是他的盟兄弟，要特別幫助他克服這個把兄弟的思想噢。

張：那是當然。不過，老六的事我算是沒辦法。

劉：不要著急，咱們根據上級的指示做吧，有困難咱們就要想辦法……好，去通知同志們吧。

（張下，急躲起）

（劉取出文件正欲翻閱，節急上）

節：（興奮地）老劉，老劉！

劉：怎么回事？

節：老鐵這小子到這兒啦還給我打馬虎眼，送衣服？給鬼子送終的衣服：炸——藥！

劉：啊？那好哇！老節，那咱們今晚上這一仗打成啦！

節：（興奮地）老劉，東風已到——

劉，節：（二人同聲）大事成功！哈哈哈哈！……（急轉向桌前）

（轉暗，接下場）

第三場

（緊接前場）

（在本村的一個“破鞋”的家里）

（夏氣憤地帶著醉意上）

夏：（唱）

奇怪！真他媽的奇怪！

——廟后的旗桿倒著栽。

平地里冒出來一伙子狗尿苔，

真金反被黃土埋！

頭一腳，我沒踢開！

夏連風叫人拆了臺！

咳……想起來，悔不該——

當初錯打了這張牌……

……呸！去他媽的吧，

什么天牌、地牌、虎頭牌，

倒不如還是把人牌摟在懷……

（進門，白）黑牡丹，大爺來啦！（無人應）聽見了沒有？黑牡丹，小老黑兒，黑寶貝兒……大爺我來啦！（仍無人應）呃？你也跟我裝孫子啊？我敲了你的藥葫蘆！（走入內室）

（胡鄉下人打扮上，手里拿著酒菜，在門外向一角指手畫腳地暗示，進門，把酒菜置桌上）

夏：呃？又上哪兒賣野藥去啦！（出，發現胡，一驚，掏槍）誰？

胡：（故作親熱地）哎呀！這不是夏六哥嗎！真想不到啊……

夏：你是誰？

胡：怎么，認不出來啦？小弟胡……（放低聲）胡貴啊。

（唱）小弟我眼福真不淺，

在此能見六哥的面，

自從在礦上分別后，

哪一天我不是心里想來嘴里念？……

夏：（警覺地）你怎么到這兒來啦？

胡：咳！

（接唱）

眼前的世道太艱難，

礦上的事由沒法干；

掉了差事砸了飯碗，

小弟我只好回鄉種莊田……

（白）咳！真是想不到我有這份眼福！我說是今兒出來串個親戚嘛，可怎么一出門就聽見喜鵲叫，原來是到這兒碰見了貴人！……怎么樣？夏六哥，過去的興致還……（笑，指內室）真有點兒意思哎，跟六哥……哈哈，英雄美人哪。……

夏：（打斷）別扯蛋！（加重地）我是問你怎么到的這兒？！

胡：晤。哈哈，夏六哥，您請放心，這個，我們不過是一面之交，今兒個六哥您來了，您請上座，小弟我一旁捧茶伺候。哈哈……怎么樣？夏六哥，先喝兩盅，（指內室）等一會就回來……（斟酒）

夏：……（突然立起，舉槍向胡）不許動！舉起手來！

胡：啊？……（鎮定地）夏六哥，您有點兒太多心了吧？（泰然自若地舉起兩臂）

夏：（搜胡的身上，無所獲）……

胡：（大笑）哈哈哈哈！……

夏：（釋然，一轉）哥兒們多日不見，（舉杯向胡）您請多包涵！

胡：（同時舉杯）夏六哥，太客氣啦。哈哈……（一飲）

（唱）夏六哥如今大不同，

比起當年更威風；

自從您拉起隊伍抗了日，

怎么樣？這會兒——

一定是吉星高照官職往上升？

夏：（被挑動心病）得啦。老胡，今兒見面不談升官發財這句話！

胡：咳！

（接唱）

夏六哥不必太自謙，

誰不知您是大英雄？

好像平地一陣風，

這方圓百里、軍界民界到處傳遍您的大名！

夏：（被激起，情不自禁地）

（唱）好漢跺腳雷聲動，

夏某人創出了這份兒英雄的名！

胡：是啊！

（接唱）

您英雄的名聲震天地，

哪一個不知道：六哥的官諱——夏、連、風！

夏：哼！他媽的！

（接唱）

你訪一訪，問一問：

這爺兒們能在誰手下當小兵？

胡：咳！六哥，這是打哪兒說起？我還能不知道——

（接唱）夏六哥您文武雙全有本領，不是隊長準是司令！

（白）夏六哥，按您那官銜稱呼，該叫您……夏大隊長？

夏：（受刺激地）咳，去他媽的吧！

胡：晤，那不用說，一定是司令啦！好啊，夏六哥，（舉杯向夏）您一路高升！……（一飲）夏六哥，到這會兒，我可要把話說到當面啦！哥兒們過去的交情——靠六哥提拔……

夏：（再也忍耐不住，打斷）得啦得啦！老胡，不用說啦！……哼！英雄得志，不在眼前，夏連風也不是一天的夏連風，闖的是江湖，打的是江山，別看這會兒馬失前蹄……

胡：（故作一驚）啊？怎么，聽六哥的意思，莫非還有什么不如意之處啊？

夏：（到底說了出來）哼，滿共不到二百來人的窮隊伍，才是一個什么小隊副！……

胡：怎么，小隊副？六哥您是逗笑吧？連鐵彈子、楊大腳他們都當了司令了啊，憑他們那一份，給六哥提鞋都不夠格！

夏：別提啦，都怨我當初錯走了一步棋。在礦上那會兒，您舉薦我的美事我沒干，誰知道這會兒叫姓劉的小子拆了我的臺！他媽的，說真格的吧，此處不留爺……

胡：（緊接）自、有、留、爺、處！……哈哈，夏六哥，您真是這一份兒的！（豎大拇指）……夏六哥，話說到這兒，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低聲）自打您離開礦上到現在，上上下下可都惦記著六哥啊。

夏：這個我明白。老胡……（沉吟片刻）一句話說透：到時候，你——

胡：咳！那沒說的！只要六哥您吩咐，我馬前馬后情愿為六哥效勞！

夏：好！老胡！（舉杯向胡）哥兒們的交情。

胡：（舉杯）義氣為重！哈哈哈哈！

夏，胡：（接唱）哥兒們弟兄有交情，混亂世界出英雄！

胡：（唱）水幫魚來魚幫水，

夏：（唱）條條大路要打通。

夏，胡：（合唱）單等咱哥兒們得了志，遍地花開耀眼紅！……

（笑、白）喝！……

（兩戰士急上）

戰士甲：不許動！舉起手來！

胡：（一驚）啊？六哥……這……（欲躲）

夏：（見狀）干什么？干什么？這是發的哪門子邪氣？

戰士乙：（見夏）啊？夏隊副，是你在這兒？

夏：怎么？不認得啦？……（斥責地）干什么來啦？

戰士甲：李小隊長的命令：到這兒抓壞人，就是他，（向胡）哎，跟我們走吧！

胡：哎，弟兄們不要誤會，這兒可沒外人哪，（向夏）六哥……

夏：（向戰士）回去！暈頭轉向啦？誰告你們說這兒有壞人？……這一位是我的朋友，誰叫你們亂抓來啦？

戰士乙：夏隊副，這可是李小隊長的命令，叫我們抓的就是他！

夏：胡說！李小隊長的命令？他瞎了他的眼啦……回去吧，沒你們的事兒啦！

戰士甲：夏隊副，這……這可不行……

胡：（見機）六哥，我也該回去啦。

夏：酒喝夠啦？好，我送你一程……

（兩人欲出門）

戰士甲，乙：夏隊副……（欲攔）

夏：干什么？……閃開道！（送胡下）

戰士甲：（見二人下）……哎，我看不對勁！走！快報告小隊長去！

戰士乙：走！

（二人急下）

第四場

（音樂接前場）

（室內。節、劉在向小隊長們布置戰斗任務。張、四、七等圍在桌邊。黑、洪立在節、劉身后）

（燈光轉亮）

節：（興奮地把拳頭一揮，結束了他的講話）……好！決定啦，就這么干！今晚上這一仗可是叫勁的一仗，弟兄們，要嘎嘣利落脆，使巧勁兒，摸大魚，不許拖泥帶水！……聽明白了沒有？

眾：明白啦！（興奮地）干吧，二哥！

節：好！（向劉）老劉，還有說的沒有？

劉：剛才都說過啦。只重復一句話：一切行動聽指揮！

節：晤，對啦！我可先說下：到時候我這兒不說開戲，誰也不許給我亂打！……（看表）好！時間不多啦，馬上回去準備！

（眾紛紛走下）

（李氣憤地急上）

李：節隊長！劉隊副！……人沒抓到！

節、劉：怎么回事兒？

李：那家伙鉆到破鞋黑牡丹家里去啦！我一趕到，正碰見夏連風跟他一塊兒喝酒……

節、劉：（驚異地）夏連風？

李：……夏連風說是他的朋友，硬卡著把人給放走啦！

節，劉：（同聲）放走啦？

李：出了村啦！

節：（怒）這個老六是怎么回事兒？！黑錘！去把老六給我叫來！（黑應聲下）

劉：老李！趕快帶幾個人去把那家伙追回來！（李下）周洪！去把張有志同志找來……（洪下）

節：（氣憤地）……像話嗎？

（唱）……沒事兒盡給我瞎胡攪，

壞毛病就是改不了！

你這兒剛把“火燒戰船”安排好，

他偏給你攔腰鬧一段兒“捉放曹”！

劉：老節，恐怕我的話還是說對了……

（接唱）

老夏的心思我早料到，

遲早他總會有一招；

沒想到來得這么快，

他不守紀律，放走壞人——

事情辦得太糟糕！

節：（唱）……就是一股子壞毛病，

變著法兒的出花招——

拔了電桿子練花槍，

不知地有多厚天多高！

劉：（唱）……個人英雄舊思想，

自覺著誰也管不了；

根據過去看現在，

恐怕是革命的動機不牢靠。

節：哎！他的邪脾氣我知道：年輕氣盛——他懂得什么“革命動機”這一套！屬老牛破車的，非得敲打著不行！

劉：哎！老節，我看還是不要老拿結拜弟兄的感情對他，對于這種破壞紀律的行為，我們不能小看，一定要好好處理……

節：（打斷）……你瞧著吧，我非好好捶他一頓不行！

（夏悻悻地上）

夏：……二哥，找我有事兒啊？

節：（沒好氣地）有事兒！請你來給我找別扭玩兒！

夏：……二哥？……（不滿地，欲走）

節：（喝住）給我站住！

（唱）……放著正道你不走，

一心一意找別扭；

不管前，不管后，

偏不給我把面子留！

夏：二哥，您這到底什么意思啊？

（此時張上，與劉在一旁低語）

節：什么意思？……

（接唱）

我這兒正說是要戰斗，

誰叫你心血來潮胡串通？

發的哪門子邪？

喝的哪門子酒？

找什么窮開心？

會什么爛朋友？

誰叫你自作主張給我把壞人放了走？！

夏：（故作驚訝，辯解地）啊？二哥，這可是沒有的事兒！

節：（打斷）冤枉不了你！

夏：二哥，我知道這是誰給我安贓！……

節：什么安贓？胡說！告訴你：以后不許你再給我弄些不露臉的事兒！

夏：哎，二哥，這朋友見面說說話又該怎么著啦？

劉：朋友？……夏連風同志，那個人到底是哪兒來的？他姓什么？

夏：姓什么？姓張，張各莊的，有名有姓，怎么啦？

劉：怎么以前沒聽說過？

夏：沒聽說過？……我的朋友多啦，這交朋友犯不了什么罪！

張：老六！不管怎么說也是你的部隊！正是戰斗緊張的時候，你像過去一樣，跟些個亂七八糟的人來往，一不小心就說不定要上壞人的圈套……

夏：（更不服地）得啦！三哥，咱弟兄們中間不知道是誰上了壞人的圈套哪。

張：老六，你這是什么話？

節：（呵斥）不許你給我胡攪蠻纏！你還有理啦是怎么的？

劉：（義正詞嚴地）夏連風同志！犯了錯誤不要不認賬！咱們這是革命的隊伍，誰都要遵守革命的紀律！不要忘了：你是個小隊副，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要是像你這樣，懷著這種個人的思想，成心破壞紀律，那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夏：（打斷）得啦！什么這個那個的，你別給我賣這一套，這人們還不知道你是老幾哪！

劉：（嚴厲地）我不是老幾，咱們這兒是革命隊伍的組織，我以大隊副的資格給你說話！

夏：大隊副！什么他媽大隊副！這人們根本不尿你！

節：（大聲）胡說！

劉：（緊接）那咱們就要用紀律處分！

夏：（激烈地）什么他媽紀律處分！這爺兒們不服你這一套！（趨前）你他媽給誰瞪眼？

節：（大怒）住嘴！瘋啦？

張：老六！你這是干什么？……

夏：（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姓劉的！你小子太欺負人啦！什么事都由了你啦？告訴你說吧，這爺兒們不是好惹的！……（說著一下把槍掏了出來）

節：（拍案大喝）干什么？！

張：（緊張地）老六！你！（上去一把抓住夏的手）

劉：（迎上，以目光逼夏，嚴厲地）夏連風！……不要太放肆啦！告訴你！這樣是嚇唬不住人的！咱們革命隊伍的紀律是誰也破壞不了的！……還是想明白一點兒。（命令地）把槍收起來！

夏：（欲掙脫張的手）……

節：（趁勢一把把夏的槍奪下）混蛋！反了你！給我往后站，立正！

夏：（半晌無語。突然大聲地）……好！我算是明白啦！不錯，是我混蛋！是我瞎了眼！……到底是走錯了這步棋！好吧，二哥！這也算是您對我的這份兒義氣！得……（說著，憤然轉身欲下）

節：（叫住）你要干什么？

夏：（沖動地）我高攀不上，我走我的路！……（頭也不回地奔下）

節：（大聲）老六！你給我回來！回來！（無應聲。急轉向張）老三！快給我把老六拽回來！

張：老六！老六！（急下）

節：（回身，猛力地把手中的槍往桌上一拍）簡直是反了天啦！……

（唱）……不知道哪里的野火燒進來，窮毛病越說他越厲害；

弟兄們的義氣他不顧，

丟我的人來拆我的臺！

劉：老節！……

（唱）夏連風的錯誤很明白，

不要拿弟兄的義氣來對待；

他破壞紀律影響大，

倒不是光拆了一個人的臺！

節：（沒好氣地）得了，老劉！

（接唱）

事情本來沒多大，

倒弄得弟兄們臉上不光彩！

劉：老節！

（接唱）

革命的紀律是大事，

絕不能叫人來破壞！

節：（唱）不管事情有多大，

吵吵鬧鬧不應該！

劉：（唱）革命的紀律要維護，

夏連風他叫人難忍耐；

咱們是革命的隊伍八路軍，

跟那些烏合之眾要分開；

鐵的紀律一條心，

才能夠成長壯大，

千錘百煉不失敗；

如果是沒有紀律做保障，

就是那千軍萬馬也垮臺！……

（白）老節，這事情關系可不小，為了鞏固咱們部隊的紀律，老節，我提議，我們要給夏連風—個適當的處分……

節；（半晌不語，至此一驚）怎么？處分？

劉：是的，我們可以用這個實際的例子來向大家進行教育……

節：（不滿，打斷）得啦！老劉，你給我留點面子吧！

劉：老節，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兒，夏連風是個小隊副，又是你過去的盟兄弟，如果不給他處分，那下邊就要說咱們“上梁不正下梁歪”，說是咱們搞私人拉攏，這樣，隊伍以后可就不好帶啦。……老節……

節：（稍頓）好吧，處分。什么事我認錯！

劉：老節，那倒不必，這不是你的錯……

（張急上）

張：二哥！劉隊副！老六出村啦！

節：（一驚）什么？

張：老六嚷著不干啦，出了村啦！

節：啊？！……（如受重擊，半晌無語）……

劉：……（冷靜地）事情倒是更清楚啦。沒想到這么快就開了小差……

節：（突然向張大聲斥責地）那你還回來干什么？還不快去把老六追回來！追回來！

張：老六走遠啦，追不上啦。

節：走多遠也要追回來！告訴他：什么不是二哥我承擔，一定要給找回來！……找回來！……

劉：（急插入）老節！冷靜點兒。夏連風既然走遠啦，就不必追啦。我們不能因為一個這樣的人耽誤了我們的大事，我們馬上還要戰斗……

（四、五、七激動地擁上）

眾：二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六怎么走啦？！……

五：老六到底有什么不是，值得這樣？……

劉：（解釋地）唔，同志們，不要著急，關于老夏的事情我們馬上就要宣布……

張：老四，老五！你們不清楚不要亂吵吵，今天的事兒都是老六自己不對！

四：（打斷）那再怎么說也不能把自己弟兄們逼走！

五：這太說不過去啦！……

節：（更受刺激地，一腳踢開身旁一莞）不要說啦！不要說啦！……（稍停，沖動地向前跨出幾步）

劉：（急攔住）老節，你要干什么？……

（李急上）

李：節隊長！劉隊副！那個壞家伙沒抓到，一出村就跑啦！

節：（不理）得啦！（一把把李推開）老六走遠了！……（向門外奔去）

張：（急急拉住）二哥！你不能走！咱們馬上就該出發打仗……

劉：（向節）老節，一定要冷靜。（向眾）同志們！關于老夏破壞紀律的事情大家很快就會明白，現在沒有時間解釋，（強調地）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的事耽誤打仗。現在的時間是七點十分，我們要馬上出發！

張：二哥，要馬上出發……

節：（不語）……

四：二哥，那我就不明白啦，人都走啦，這仗到底還打不打？

李：（不滿地）那不能因為一個人的事就耽誤打仗！

五：哎，這老劉走了也不光是一個人的事兒！……

四：自己弟兄們都逼走啦，我不知道還打個什么勁兒！……

劉：（嚴肅地）同志們，大家不要吵。我要問大家一句話：到底是一個人的事兒重要？還是咱們抗日的事情重要？不管是親戚、朋友、把兄弟，要是因為對一個人的感情大家都把槍桿子撂下啦，那我們還抗日不抗日？我們過去干罷工，拼死拼活是為了什么？今天我們大家拋父母、別妻子的，來參加抗日大隊又是為了什么？……

李：（激動地）為了抗日！誰也不能因一個人的事又泄了勁！

四，五：（半晌無語）……

七：這么說，二哥，那今晚上到底是打是不打啊？

節：……（突然從門外走回，大聲地）誰說不打？咱們這兒是抗日的隊伍，這桿抗日的大旗什么風也刮不倒！誰敢說不打仗？……（命令）回去！馬上給我準備打！（大呼）打！打！……

劉：（興奮地）好，老節！（緊握節手）同志們！咱們原計劃不動！馬上出發！

（音樂急起，接下場）

第五場

（后臺唱起《救國軍歌》……）

（夜間。在一條公路的兩側，埋伏了節部的游擊戰士。一側隱在站臺不見。臺上的一側是一高地，一部分戰士在天然的隱蔽壕中隱蔽著，持槍以待。他們兩眼在暗中發光，注視著公路的一端）

（張、五和幾個戰士在一組，他們掌握埋好的炸藥箱的導火線）

（音樂聲中，眾焦急地等待……）

戰士甲：……怎么還沒動靜？

戰士乙：……凈在這兒喂蚊子啦。

戰士丙：都老半天了，怎么連個人影兒也見不著啊？

戰士丁：哼，說不定離這兒還遠著哪。

戰士戊：嘿，我看睡一覺啵！

戰士甲：（忽然）咳！你聽，來啦！

（眾人緊張起來）

張：干什么？不要吵！

（稍頓）

戰士乙：（掐下耳朵旁邊一根草，向甲）他媽的，你的耳朵真尖啊，是風刮的這玩意兒響，你他媽倒聽成汽車啦。

眾：……（又松弛下來）

（節在暗中走上，黑跟上）

節：老三！……

張：唔，二哥……

五：……二哥，時間到了吧？怎么還聽不見動靜？……

節：著什么急？他還能扎上翅膀飛啦？

張：（焦急地）二哥！不會有什么變動吧？

節：等著吧，錯不了！……

（沉默，等待……）

（忽然，發現遠方有汽車車燈的光亮）

戰士甲：（大聲）咳！來啦，你瞧，那邊亮啦！

一部分戰士：（被驚動起來）啊？哪兒啦？哪兒啦？

節：（呵斥地）干什么？還遠著哪。誰叫你們亂咋呼？……（向戰士甲）張大發，給我過來！（戰士甲走向節，節向戰士甲）……怎么給你們說的？沒有命令誰也不許亂動！……趴下！……（眾默然。稍頓，遠處有隱隱的汽車馬達聲傳來）

五：……（興奮起來）二哥，這回可是真來啦！

節：不要慌！（命令）黑錘！告訴二小隊準備……

（黑急下）

（汽車馬達聲漸近。人群不安地激動起來）

張：（向眾）弟兄們！不要亂動，準備好啦！

（汽車馬達聲更近）

五：（指手中的炸藥導火索的發火器）二哥，干吧！

節：還早！（一把按住五）聽我的……

（汽車馬達聲震耳，車燈的光芒從一拐角處一轉，突然射到面前來）

節：（緊張地把手—揮）老五！干！

（五急搖發火器。炸藥箱爆炸起來）

（公路上火光閃亮，汽車頃刻被毀。車燈頓熄）

（爆炸聲中傳來敵人的吶喊聲，急促擊發的槍聲）

節：（從暗中縱出，一手掂起一把匣槍，大呼）弟兄們！抄家伙！給我沖！——

（他第一個向敵人汽車開來的方向沖去，眾跟著沖上）

（槍聲大作。爆炸聲繼起。殺聲）

（后臺急起唱《大刀進行曲》：“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全國武裝的弟兄們……”）

（幕急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