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有人哭

□弓 雨

樓上有人哭

□弓 雨

這幾日，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隱隱約約地總能聽到樓上有人在哭。那哭聲不大，凄凄涼涼，時斷時續的，豎耳靜聽，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有點飄渺虛浮，讓人毛骨悚然。先生罵我神經衰弱了，說：“哪來的哭聲？神經了吧！”如此反復了幾次，連我也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了。

直到有一天，樓下郝阿婆跑來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你聽到沒有，夜深的時候，樓上總有人在哭呢。”我大吃一驚，說：“您也聽到啦？”郝阿婆說：“我先是聽樓里的人說的，后來靜心一聽，真的呢，那哭聲可憐的呀，就是樓上傳來的。”我連忙說：“是的，是的，我也聽到了。”我又問：“您知道是誰在哭嗎？”郝阿婆搖晃著腦袋，說：“不知，聽說應該是9樓傳下來的，但不敢確定，樓上新搬來了好幾戶人家。”

當我確定那哭聲確實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自己的錯覺時，那個開心呀，都忘了哭聲的可怕。我把郝阿婆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先生，先生說：“不會吧？”那語氣分明是半信半疑的。那晚，先生也豎起了耳朵，突然，他輕聲說道：“像是真的有人在哭呢，好像來自很遠，不，也不遠，應該就在我們這幢樓的上面。”

樓上有人哭，很快地，這個消息傳遍了小區的角角落落，成為每個空閑的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沒過多久，那個哭泣的人就被搜了出來。郝阿婆頗有成就感地告訴我：“那戶人家是外地人，剛搬來我們這個小區的，應該有點錢吧，不然買不起這種小高層的樓房。”我連忙打斷她，問：“哭的人是誰呀？為什么老哭呢？”郝阿婆轉入正題，說：“哭的是那戶人家的老娘，不知道為啥哭。很少看到她的，而且每次她下樓后面總有兒子或媳婦跟著，我們也不好意思多問。”“原來是這樣，”我說，“是不好多問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自此，我也開始留意起了郝阿婆所說的那戶人家。有一回，在電梯里遇到了那位經常哭泣的老太，看上去很端莊，穿著得體，一看就知道是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婦人。她還友好地向我笑了笑，一點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開心的樣子，我也回了她一個笑。老太身旁站著一個年輕男子，應該是她的兒子吧，我特別觀察了下那個兒子，也不像是會虐待老人的不孝子嘛。

再有一回，是在小區門口。那老太好像要出門，而且低著頭執意要出去的那種，她的旁邊跟著一個女子，在不停地跟她說著什么，那聲音先是不大，說著說著就大了起來。我聽到她說：“不要出去了，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呢？我們回家吧。”可是，那老太就是不聽。那女子便去拉她的手臂，聲音又大了一號：“您老怎么不聽話呢？”女子這么說的時候，小區門口有許多人在看著她們，她馬上注意到了自己過于洪亮的聲音，最終，她拗不過老太，只能隨她一起出了大門。

這件事很快被郝阿婆知道了，她說：“一定是她媳婦欺侮她，她才不肯回家的，難怪她晚上總是哭呢！聽說，那媳婦還罵她來著。”我說：“不是的，沒有罵，就是聲音響了點。”然，這一點就足以讓人覺得她對老人有欺侮的嫌疑，不，應該不只是嫌疑了。

有一段時間，晚上很少聽到那種細微的哭泣聲了。郝阿婆說：“那媳婦也許良心發現，對老人好起來了。”可是，沒過多久，在一個凌晨的兩點左右，進入了深度睡眠的我們，突然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哭叫聲從夢中驚醒。居民們大叫著：“怎么啦？發生了什么事？”哭叫聲是從9樓來的，天呀，又是那個老太。

第二天，小區內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那個老太有嚴重的抑郁癥，晚上哭是她發病了。據說為了她的這個病，她的兒子媳婦找了許多地方，最后把家選在了錦溪，不僅因為這里交通方便，小區設施齊全，而且這里的環境好，是個養生的好地方。老太的媳婦說：“自從搬到這里后，我媽的精神確實好了很多。這次發病，主要是因為她覺得好了，偷偷不吃藥的緣故。”為了這件事，老太的媳婦敲響了整幢樓的房門，用她的大嗓門一家家地道歉。

過了些日子，老太從醫院回來了。郝阿婆問老太的媳婦：“怎么不讓她在醫院多住一些日子？”那媳婦說：“舍不得，我們還是希望能親自照顧她的。”媳婦說著，嗓門還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