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

★文/冷清秋

旅行

★文/冷清秋

這是一次很溫馨的出門旅游。

男人沒有忙時的冷硬，全程中都很由著女人和兒子。

大凡是女人看上的物件，臉上透點歡欣的，男人都不帶猶豫地買了。尤其是買下那串玉潤珠圓價格不菲的珍珠項鏈時，女人的歡喜都變成愕然了。她長久注視著男人不做聲，就像在問——哎，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么？

男人像是懂了這問，他溫和地笑，然后淡淡地說，喜歡就買，又不缺這錢。

自然，女人很盡興，比以前愛笑了。她用新的飾品和衣物替換素常慣見的那些，倒真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男人望了又望，有驚訝掠過。

女人捉到那驚訝咬著嘴唇樂，她不知道，她低下頭的瞬間更好看了。因著這些，他們第二天起床遲了一個多小時。昨晚孩子睡了，他們忙了點其他，很久不忙，加上又在外地，彼此的感覺都不錯。女人進入夢鄉后，男人還出來在陽臺抽了會兒煙。

實際上男人這趟出來除了玩，還有別的任務。可現在男人覺得這任務有點棘手。

男人吹了半個小時的海風，上床的時候女人已經睡得很實了。

給女人搭蓋毛巾被時，男人湊近審視了下女人的臉。

燈光柔和了女人的滄桑，但比起那些水嫩的小女生還是老多了。但還好，女人的老并不使人討厭，甚至有著小女孩所不具有的風韻。這樣的女人走在街上也會有不低的回頭率呢，這么想著，男人的心突然有點不能釋懷，但隨后又釋然了。

當初就是因為好看才看上的么？這么想著男人又開始苦惱了。

如果不是早上男人父親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話，這將是一次很完美的全家旅行。

男人專門給女人拍了許多好看的照片，也給母子倆合影了許多照片。女人說來張全家福吧？男人想了下，同意了。但把相機遞過去的時候，男人說一張就好的，我長得丑。這句話噗嗤把女人逗樂了，她覺得又回到了戀愛時。

原本他們家還打算在海南多逗留幾日的，但顯然，那個電話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電話里不知說了些什么，但男人的情緒一下子就失控了。他對著電話大吼大叫，就像是繃得很緊的神經一下子斷掉了那樣，有些歇斯底里的疲憊和堅持不住的堅持。

女人進衛生間時男人還在陽臺嚷嚷：“……有意思么？這么大年紀玩這個，這都多大年紀了還玩這？”說完，男人一下子把手機摔了。

這動靜一下子把剛進衛生間洗臉的女人驚了出來，她慌亂跌撞過來時臉上還殘留著沒被沖凈的泡泡和滿臉的驚詫。這些綜合到一起，加上滿臉的認真，使女人看上去像是某個科幻片上被凍凝的外星人。但男人沒心情注意這些，他掃都沒掃女人一眼，就煩躁地沖女人擺了擺手，示意女人別做聲。女人果然沒做聲，她默默把自己收了回去。

女人再出來時端著一壺開水，輕輕過來給男人泡茶，抬臂的瞬間男人聞到女人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男人有想把女人攬在懷里的沖動，但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男人朝孩子望望，孩子正倚在窗口的欄桿那里瞇起眼睛望著蔚藍的遠方。

屋子里很靜，誰都沒有說話。男人隨著孩子望了望外面無垠的藍。

孩子好像習慣了讓自己融入整個環境靜下來。這么小的年紀，他的背影和眉心明顯有著大人的成熟和淡淡憂郁。男人喊了孩子一聲，孩子飛快扭頭，沖男人粲然地笑。

到底是孩子，那笑容就像是被海水清洗過的太陽。

男人的內心蜜了一下，又蜜了一下。蜜意彌散時男人扭頭望向女人。

從椅子上站起來的男人，故作輕松又無限煩惱地對女人說：他們竟然要離婚！

女人愣了下，不很理解說什么，又問：誰？誰要離婚？

男人的眉頭重皺了起來，說還能有誰，咱爸咱媽！

女人想笑，但很快把笑收了回去。她低著頭嘟囔，不能吧，那么大年紀了。

可不是，這么大年紀也不嫌丟人，真不知他們是咋想的！男人說。

回去的飛機上男人很疲憊，他瞇著眼靠在靠背上沒再說話。這情形惹得女人一會兒瞅男人一下，一會兒又一下。女人當然不知道男人的打算。男人也不打算說了。

這趟旅游的任務被男人取消了。原本男人打算旅游結束時和女人談談。那女孩很不好惹，鬧死鬧活不肯分手，男人也覺得生活很無聊，不如換個方式。

可現在，男人覺得事情似乎不太對頭。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閉著眼睛的男人捋來捋去，覺得都怪老爺子，竟然把要離婚的話搶在了自己的前頭，可仔細想，男人又覺得這事和老爺子無關。

思來想去中飛機從藍天上落地了。落地了，就到家了。

（摘自《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