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爭論“擁抱中國”

●本報駐加拿大、美國、日本、德國特約記者　陶短房　蕭達　李珍　青木　●本報記者　吳志偉　崔杰通　●汪析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昨天會見了來華訪問的加拿大總理特魯多，他是中共十九大后繼美國總統特朗普之后又一位訪問中國的西方大國領導人。這是特魯多上任兩年來第二次訪華，他的前任哈珀在臺上時，一度使中加關系極其冷淡。飛行近萬公里來中國，特魯多聚焦更多的是經貿，中加是否宣布啟動兩國自貿協定談判尤其引人關注。在加拿大人看來，與中國的自貿協定是關系他們未來的大事，加拿大領土面積世界第二，資源豐富，但只有3560萬人，需要一個龐大的市場，美國總統特朗普撕毀北美自貿協定將加拿大幾乎推到絕境，它必須推開一扇新的安全門，擁有13億人市場的中國恰恰滿足它的要求。但在加拿大國內，并非所有人都支持“擁抱中國”，其中有現實的區域、行業利益沖突，也有人固守意識形態偏見以及政黨紛爭等因素。截至今天凌晨，仍未傳出中加啟動自貿協定談判的消息，但遠隔重洋、制度迥異的這兩個國家確實在相互吸引、走近，加拿大民調顯示，他們對中國的看法也在迅速變化。

“只是蛋糕還沒有出爐”

5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釣魚臺國賓館會見加拿大總理特魯多。習近平歡迎特魯多再次訪華。他指出，中加兩國領導人保持密切交往，對兩國關系發展起到了重要引領作用。中加兩國各有優勢，互補性強，合作潛力巨大。希望雙方拓寬思路，采取積極措施，推動兩國關系取得更多實實在在的成果。特魯多則表示，加方致力于在相互尊重、相互信任的基礎上深化同中方的關系，加強兩國經貿、人文等各領域交流合作，密切在重大全球和地區問題上溝通協調。

此前一天，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人民大會堂同特魯多舉行第二次中加總理年度對話。兩國總理共同見證了教育、食品安全、能源等領域雙邊合作文件的簽署。不過，5日，加拿大《國家郵報》仍頗為遺憾地稱，“特魯多兩手空空離開了中國的首都”。

加拿大媒體的失望并不讓人感到驚訝。特魯多啟程當天，加拿大CBCNEWS網站就以“特魯多的第二次中國之旅，或許啟動自貿協定談判的時機已經成熟”為題表達期待，文章配發的圖片上，機艙門口的特魯多拎著公文包，滿面笑容，揮手向送行的人告別。報道稱，按官方說法，特魯多訪華是為了“加強”加拿大與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貿易關系。但外界預期此次4天之行的真正目的是宣布開始自貿協定談判。加拿大《環球郵報》5日發社評安慰讀者稱，加中未宣布自貿協定談判或許是“塞翁失馬”。

“中加自由貿易談判將具有象征性。”德國財經網5日評論稱，兩國自由貿易談判的時機已經成熟，如果能實現，將是中國和G7國家的第一個自由貿易協定談判。加拿大的談判也會影響其他西方大國。美國《華爾街日報》稱，特魯多4日與李克強會談后表示，他已準備好推進同中國進行的正式自貿談判，但該談判需保持合適的節奏，且所達成的任何協議都須解決環保、勞動力標準和性別權利。加媒稱，特魯多昨天前往廣州，臨行前最后一分鐘決定將國際貿易部長留在北京，繼續努力協商。加拿大SNC－蘭萬靈公司高管普雷斯頓稱，他對未來感到樂觀，“他們仍在努力。只是蛋糕還沒有出爐”。

雅虎加拿大網站5日稱，中國是一個13億人的市場，如果簽署自貿協定，加拿大農業、礦業將是獲利最多的部門，但中國人不會簽署他們認為難以換來應有回報的協議。美國CNBC網站稱，特魯多提出一個所謂的進步貿易議程，呼吁在勞工、環境倫理、性別平等等方面達成協定。報道引述一名學者的話稱，中國不太可能愿意確定先例，讓非經濟因素與貿易協定掛鉤。

加拿大人在顧慮什么？

“與中國建立穩固的關系，對創造工作機會、支撐中產階級和發展加拿大經濟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宣布訪問中國時，特魯多發表一份聲明闡述此行目的。聲明還稱，“更緊密的關系也意味著有更多機會就善治、言論自由和法治等人權問題舉行定期的、開誠布公的對話”。特魯多的聲明其實對準了加拿大的兩個不同人群——有人渴望發展對華關系，也有人心存疑慮。

加拿大《國家郵報》4日的文章列出種種“擔憂”，其中一些可能會讓中國讀者感到不可思議，比如擔心中國人不遵守國際商業準則，害怕中國威脅禁止加拿大的油菜籽銷售，迫使加拿大把高科技軍事技術轉讓給中國軍隊。文章稱，美國沒有利用對加拿大的經濟影響力強迫加拿大把水賣給加州。

蒙特利爾公共政策研究所高級研究員沃森5日在《金融郵報》上撰文呼吁，加拿大人必須明白，加拿大只有3560萬人口，中國是13.79億，這好比加拿大是新斯科舍省而中國是加拿大，中國是加拿大的39倍；加拿大經濟規模是1.7萬億美元，中國是它的12.5倍，達21.3萬億美元。“中國是大國而加拿大不是”，中國人員、資金、產品進入加拿大會人人矚目，反之則幾乎引不起注意，因此“加拿大沒有理由不和這樣一個經濟體發展更密切的經濟關系”。沃森批評“認為中國不是市場經濟國家”的論調，稱中國“在很多方面比G7國家更市場”。他還認為特魯多希望借貿易把諸如人權、婦女權益等“打包談判”的想法“有點不切實際”——“一個重量級選手會因為想和輕量級對手打交道而在政治、社會關鍵性問題上作根本性讓步么”？

德國新聞電視臺5日稱，2016年已有60多萬名中國旅客去往加拿大，2018年將迎來中加旅游年。種種跡象顯示，中加達成自由貿易協定只是時間問題。

英國《市場箴言報》稱，加拿大國內存在激烈爭論，特魯多的自由黨支持與中國進一步發展雙邊經貿關系，保守黨領導人希爾則反對加中自貿協定，他利用加拿大人對人權以及環境標準的關切，依靠“中國威脅論”的牌，批評自由黨允許中國人接管加拿大企業。報道稱，從加拿大的民調結果可看出變化之風，加拿大亞太基金會今年的民調發現，55%的加拿大人支持加中自貿協定，2014年這個比例為36%。英屬哥倫比亞大學今年10月公布的民調顯示，70%的加拿大人支持加中自貿協定，調查還發現，對于未來10年，加拿大人認為與美國相比，中國將成為更強的經濟體，為維護和平貢獻更多，更為穩定，更加可預測，為環境問題做出更多。

“耐心”，德國柏林中國問題學者夫羅里揚4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談起特魯多訪華時提到這個關鍵詞。他認為，特魯多訪華正值加拿大與美國的北美自貿協定談判陷入僵局，來中國有求助的意思，此次中加沒宣布開啟自貿協定談判應是因為加拿大國內政治因素。“中國體現出了注重平等、更放眼于長期合作的外交特點”。

美日有人緊張，有人威脅

今年11月，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在越南舉行，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竭力搶救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由于特朗普“退群”，TPP面臨夭折。但讓安倍始料不及的是，他遇到了來自北美的另一個“殺手”——特魯多。由于不滿前一天的談判結果，特魯多直接缺席TPP11個成員國領導人會議，安倍無奈宣布會議“推遲”，實際上宣告了談判流產。日本電視臺5日還回憶起上月越南發生的那一幕。《朝日新聞》似乎更愿意突出加中分歧，其同日的報道標題就是“特魯多：與中國的自易協定應反映‘加拿大價值”。

“如果加拿大將與中國的合作放在首要位置，而不愿或拖延簽署TPP，對安倍政府來說會是一個壞消息，因為沒有美國以及加拿大等經濟規模、市場規模的國家參與，那么和當初日本推動

TPP時追求的‘在最大最發達經濟圈內讓日本經濟恢復景氣的目標相去甚遠。日本獲得的利益會縮水很多，TPP影響力也會大降，遠遠無法和中國推動的各種經濟合作相比。”日本關西地區一位國際關系學教授5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如果我是安倍首相，我會停止TPP的推進工作，轉身和中國簽署特殊關稅等合作框架。”

美國彭博社5日的報道一副“人師”的口氣，認為“特魯多的北京草率行動是加拿大最新的貿易錯誤”，特魯多訪華“可能是中加關系的一個轉折點，不過，這是一個錯誤的開始”。還有美國媒體專門比較加拿大與美國和中國的貿易平衡問題，稱加拿大與美國的貿易大致保持平衡，但去年加拿大與中國的貿易逆差達152億加元（約合784億元人民幣）。此前一天，彭博社題為“特魯多的中國貿易行或顛覆加拿大同盟關系”的報道就不無威脅地稱，特魯多深化加中關系，是一種高風險的做法，可能疏遠傳統伙伴日本。報道引述一名加拿大前部長的說法稱，特魯多討好中國將面臨惹惱特朗普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