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
別人挖煤,老相也挖煤。在煤礦工作,挖 煤不僅是一種工作,還是一種生活。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家里用的,都是挖煤掙的。下井挖煤,升井休息,很多人習以為常了。很多煤礦工人看人會不會過日子,就以他是否好好挖煤來衡量。用這一標準衡量老相,老相無疑是最會過日子的人、最懂生活的人。為啥?老相在單位上班是最“黏糊”的人。“黏糊”的漢語詞語解釋是:“形容人行動緩慢,精神不振作。”但在煤礦而言,意思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轉變,黏糊就是鍥而不舍,黏糊就是有韌性,上班不塌班,工作不怕累。形容一個人黏糊,就是說這人工作認真、負責,勇于攻克難關。
老相上班黏糊,每月有多少天,上多少班。區長老馬說老相:“單位的錢都讓你掙了。”老相笑笑:“我不出勤,不是擱不滿崗么?”最近兩三年,煤礦效益不好,職工收入銳減。有門路的人,都另尋出路了。這讓上班黏糊的老相,有了一展身手的機會。單位崗位擱不滿人,而老相又有強烈的上班欲望。兩好合一好,就有了能者多勞的美談。
老相不但上班黏糊,工作也黏糊。前段時間,煤監局執法監察,發現采煤工作面上隅角瓦斯積聚。老相就在上隅角維護頂板。老相想:“這兒瓦斯積聚,禍害的就是自己。”老相是粗人,不懂技術,卻知道啥叫規律。在單位采區加大通風、增設風障,使用風水引射器的基礎上,老相還從采動與時間上找到了規律。采空區頂板跨落的時候,上隅角瓦斯大。割煤機連續割煤超過兩刀的時候,上隅角瓦斯也大。老相給區長老馬建議,采空區頂板跨落的時候少割煤,割煤機割煤割夠兩刀,要當作一個循環周期,停下來維護頂板或機械設備。你還甭說,老相這主意還真出在了點上,采煤工作面不但解決了上隅角瓦斯積聚的問題,還杜絕了瓦斯超限報警。因為這個,老相被礦上獎勵了一千。
這是其次,還有更重要的。老相工作起來,那叫一個負責。用六個字形容,就是“快上班慢下班”。一快一慢,把老相的形象凸顯了出來。老相上班換衣服快,拿工具快,下井快,好像井下有啥好吃的似的,總是第一個到采煤工作面。但老相升井慢,交班慢,總是把工作頭緒梳理了一遍又一遍。有次,老相交了班,走出了采煤工作面運料道,又想起了一件事,扭頭折了回去。接班的班長老王正在安排工作,見老相又走了回來,問他:“你咋又回來了?”老相說:“割煤機的摁鈕不靈活了,誰操作割煤機一定要注意周邊的工作人員。煤壁不能站人,操作不能含糊。”老王不耐煩地說:“老毛病了,多長時間就這樣了,還用交代?”老相較起了真,說:“粗心大意事故來,細心操心安全在。”作為班長,這些小事不能不在意。
還有一件事。單位搞節約成本活動,要求職工從節約一滴油、一度電、一根繩、一個螺絲、一個墊圈開始,從自身崗位做起,從自我做起,人人為節約降耗做貢獻。單位領導拿著文件念念,職工班前會上聽聽,沒人當真。別人不當真,老相卻當了真。該關的開關必須要關,該節省的繩子必須節省,能用舊的物件決不用新的,費力扒扯的,節約了一堆東西。有時候,設備更換零部件用舊的浪費時間。有人不滿意老相這么摳,說:“影響了生產,需要我們負責。節約了材料,沒人給我們一分錢。你這是出力不討好,何苦呢?”這話老相不愛聽。老相反駁說:“世界上有一個國家叫‘加拿大。人人奉獻,企業才能興旺,國家才能富強。人家把家都拿大了,我們總不能‘大家拿吧。”
有時候,老相愛人相嫂也說他:“在煤礦上班,又不是在自己家干活,該耍滑的時候要耍滑,該偷懶的時候要偷懶,沒必要非要把肩上的繩子崩斷。”
老相瞪了相嫂一眼,說:“你個娘們家的懂個屁!”
相嫂氣得直抹眼睛,說:“說你是為你好,誰干起活來像你一個樣,犟驢!”
也就是這年,老相登上了礦“七一”晚會的舞臺。老相登臺,不是唱歌,不是插科打諢說相聲,而是作為優秀員工代表登臺。前邊有人唱歌,背后有人舞蹈,再后面是迎風招展的黨旗。老相相貌端莊,嚴肅得不行不行的,那樣子比第一次站在黨旗下宣誓都莊重。
下了舞臺,很多人都說老相的這副德行,還真有點正能量。老相卻笑得合不攏嘴了。老相跟人說:“作為黨員,就要吃苦奉獻在前,享樂在后!”
老相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很多人見了,都由衷樹起一個大拇指,說:“老相這人,真是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