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日軍入侵中原,使河南城市人口數量急劇下降,人口自然再生機能遭到嚴重破壞;運輸干線大多陷入癱瘓半癱瘓狀態,經濟一片蕭條;工礦企業紛紛倒閉,城市發展失去必要的產業支撐;戰時貿易統制和壟斷,商業貿易嚴重萎縮。正是日軍的全面入侵,使河南城市發展呈現出個別城市畸形發展與絕大多數城市衰落并存的局面。
關鍵詞:抗戰時期;河南省;城市發展要素
中圖分類號:K26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0751(2017)10-0129-06
由于日軍全面入侵,河南城市發展遭到嚴重破壞。據統計,全省受損程度30%以上的城鎮達77.3%,受損程度90%以上的城鎮達20%,臨漳、水冶鎮、由店、賈河口等地的受損程度達到100%。①戰爭對城市的破壞性影響,學界已有一定的研究,內容包括百年戰事對近代城市化進程及區域人口、社會變遷的影響等,②但現有成果很少有日本全面侵華時期河南城市發展方面的專題研究。本文擬從城市人口、城市交通、城市工商業等方面,就日軍對河南城市發展要素的直接或間接破壞作些分析探討。
一、城市人口急劇減少
日軍全面侵華期間,中國發生了規模巨大的人口遷移,流離失所的河南難民總數居全國之首,達14533200人,占河南省人口總數的43.49%,人口遷移數量占全國人口遷移總數的15.2%。③口述歷史調查顯示,日本侵華期間“外出逃荒、不幸遇到兵匪或流寇劫持”的歷史記憶較為常見,類似的口述在西華一縣,可見及的即有3萬人左右。④
日本入侵中原后,多數河南城市的人口數量呈現出急劇下降的趨勢。1934年,鄭州城市人口為125129人,⑤抗日戰爭勝利時,“鄭州市區僅有居民六萬三千人”⑥,比1934年減少了49.65%;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時,焦作城市人口為84524人,抗戰勝利時為57635人,減少了31.81%;⑦浚縣縣城近1/4的人口死于侵華日軍的屠殺;⑧在商業整體凋零的情況下,開封商業從業人員占市民職業結構的比例由10.66%上升到23.70%。⑨
戰爭是這一階段河南城市人口快速下降的主要原因。在侵華戰爭中,城市是日機轟炸的主要目標。據統計,1937年7月至1938年6月,日軍共出動501架飛機,分88次投彈1090枚,對蘭封、安陽、洛陽、淮陽、新鄉、開封、商丘、永城、淇縣、南陽、密縣、信陽、許昌、駐馬店等18個縣市進行轟炸,造成1478人受傷,573人死亡。1940年1月至1941年12月,又出動飛機1648架,空襲440次,投彈5171枚。⑩到1943年年底,河南計有48個縣城遭受過日軍轟炸,占全省縣城總數的43.64%,1435000戶家庭因之受災,占全省家庭總數的38.76%,因此受傷123952人、死亡94132人。
日軍在入侵中原的過程中肆意制造各種慘案。據不完全統計,日軍在河南制造的屠殺慘案,死傷1000人以上的有10余次、死傷500人以上的有18次、死傷200人以上的有49次、死傷50人以上的有
收稿日期:2017-03-17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日偽在河南淪陷區的統治研究”(14BZS032)。
作者簡介:巴杰,男,鄭州大學歷史學院副教授,鄭州大學近現代河南與中國研究中心研究員(鄭州450001)。
137次。日軍的屠殺活動,造成河南城市人口大量傷亡。其中,浚縣屠城,死亡4500多人;安陽屠殺,死亡2000余人;長垣屠城,死亡1700多人;清風屠殺,死亡1096人;濮陽大屠殺,死亡1864人;修武大屠殺,死亡800多人;開封屠殺,僅城內回族青年就死亡1000余人。
戰爭造成城市人口減少,還表現在城鎮居民為躲避戰爭外逃。鄭州因交通便利聚集了大量從事商業和服務業的外地人口,但日軍的持續轟炸使其成為一片廢墟。不少近代工礦企業和商店或關門停業或遷往大后方,如豫豐紗廠遷到重慶,華興造胰廠遷到蘭州,華興厚鐵工廠遷到西安。平漢、隴海鐵路的一些員工則由鐵道部轉移到廣元、西安、重慶等地。商業、工業人口的外流,造成城市人口迅速下降。隨著城市防空體系的完善和市民防空意識的增強,戰爭導致的城市人口直接傷亡會逐漸減少,但躲避戰爭外逃導致的城市人口間接減少趨勢則是持久和無法估量的。
戰爭環境下,河南部分市縣的城市人口不僅沒有減少,反而保持一定的增長率。比如抗戰勝利時新蔡縣的城市人口與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前相比,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12.86%。陜縣、閿鄉、洛寧、澠池等地的城市人口也總體上呈現出增長態勢。究其原因,主要是這些縣市遠離日軍的進軍路線,避免了正面戰場上的激烈交火。相對安定的環境加上政府的戰時政策對相關資源進行有效調配,從而保持工商業有序發展,生活物資供給較為充足,既可以保持本地人口不外流,又有能力接納一批戰區難民,人口得以較快增長。
二、交通運輸業整體衰敗
日軍炮火對河南交通設施破壞方面的記載很多。比如,日軍在1938年5月侵占蘭封、內黃時,拆毀鐵路,劫奪滯留于東段的機車79臺、車輛1200余輛;日第十六師團挺進隊于1938年6月12日炸毀新鄭東南約6公里的平漢線鐵道橋;林縣道路“被奸匪破壞”75公里、損失金額1500萬元,鄉道路“被奸匪破壞”120公里,損失金額1200萬元,橋梁“被奸匪破壞”12座,損失金額12000萬元;新鄉汽車公司所屬價值1億元的汽車均遭到不同程度毀壞,運輸貨物屢遭日寇搶劫,被敵損壞的船只價值約3000萬元;范縣損失船只343艘,損失公路625公里;等等。
南京國民政府的“焦土抗戰”政策及由此衍生的控制戰場交通線的戰略戰術,使河南交通事業遭受重挫。鐵路方面,平漢、隴海鐵路破壞嚴重:日軍土肥原部由中牟迂回到新鄭附近時,“鄭州南至漢口西至洛陽的平漢、隴海路段均被我方破壞”;開封失守后,“國民黨軍隊扒開黃河花園口大堤,隴海線中牟、白沙、古城3個車站被黃河水淹沒。1939年國民黨軍隊將鄭州至洛陽間全部鐵軌、器材和10余座橋梁(橋墩被炸毀)拆除西運入陜”。其中,“隴海線開封以東破壞較輕,鄭州以西特別是洛陽至潼關間224公里破壞最重”;1940年,平漢線北平至新鄉段“被破壞約一千次”。具有官方背景的平漢鐵路工人破壞隊,“不斷在‘皇軍護路隊的封鎖圈內爆炸鐵路和列車,使‘皇軍視若‘神經系的交通線時常中斷,運輸給養毫無辦法”。政府主導的鐵路破壞活動,使得平漢鐵路全線設備損失殆盡,大量路段荒蕪,隴海鐵路“不時被我游擊隊破壞”,道清鐵路因焦作鐵道義勇軍的活動“損失甚巨”。endprint
破壞鐵路的同時,以軍事為考量的公路破壞漸次展開。為“阻止日軍戰車通過”,在路基行車方向挖溝,溝深1.3米至1.6米、寬2.5米,或在路中每間隔16米至30米挖縱溝,深、寬各1.3米至1.6米,每段長7至10米。橋梁及涵洞的破壞或拆除,“為破壞的重點、由當地政府進行”。鋼筋混凝土橋梁及大型石拱橋、鋼橋,“民工無力破壞者,或時間緊迫、民力有限者,可呈請第一戰區長官司令部派工兵共同”。隨著戰爭的推進,河南49條主要公路線路均遭到破壞,受損程度達99.38%。其中有818座橋梁、4014處涵管、18處渡口、37艘渡船被毀。
鐵路、公路的破壞使河南交通運輸業一蹶不振。1942年,河南省公路管理局僅有10輛汽車在洛陽至界首、寶豐至魯山、葉縣至南陽、南陽至西坪等公路上運營。到1944年5月,省營汽車僅能行駛于南陽至西坪一線,且經常遭戰火威脅,業務幾乎陷于停頓。日軍占領南陽后,河南國統區公路運輸完全停止。內河航運亦因戰爭受到重創,伊河、洛河水運“船只幸存者寥寥無幾”,淮河及其支流運輸“處于停航與半停航狀態”,唐河、丹江航運因日軍轟炸“幾度中斷”。
戰爭環境下,城市人口減少、工商業凋零,市內交通隨之陷入蕭條。以鄭州為例,1938年,“有五千人力車夫領登記牌照”,鐵路中斷后依然“有三千五百人”,但此后逐年減少。到1943年4月,“市面上兜座的人力車,總共只有二十三輛”。
出于軍事需要,國民政府在破壞鐵路、公路交通的同時,有針對性地發展以公路為主的戰時交通事業。“河南省閿底鎮至陜西省華陰間交通,自隴海鐵路被毀后,火車中斷,客車來往,惟恃民有架車騾馱運轉”,故急需修筑公路,以供前后方交通往來。根據這一思路,河南省公路局新修盧氏至西平(120公里)、魯山至趙村(50公里)、大東馬至鐵溝口(2公里)、閿底至華陰交通溝(18公里)等4條公路,總共長190公里,以軍用為主,并選擇性地恢復和改善了鄭登公路(91公里)、洛南公路(296公里)、南坪公路(171公里)、洛潼南線(315公里)、洛潼北線(247公里)、張華公路(142公里)、洛界公路(420公里)、洛嵩公路(80公里)、許南公路(61公里)、南洛公路(51公里)、南鄭公路(67公里)等。同時,積極籌劃、發展航運以“補救陸運不敷”。比如,1942年8月,在葉縣水寨設立“船舶管理所”,“對西自襄縣東迄正陽關沿沙河河內所有船舶有統一指揮管理之權”;1943年,在三尖河、烏龍集、潢川、新蔡等地設立水運段,專事征集民船、民簰運送軍糧;1939年開辦周口至界首間輪船客運,“全程客運價(每人次)下水為120元,上水為200元”。
日軍占領豫北、豫東后,著力恢復鐵路、公路運營,構建淪陷區的交通運輸網以實現“以戰養戰”。鐵路方面,恢復平漢鐵路北平至新鄉段、隴海鐵路連云港至開封段,修建汴新鐵路。公路方面,1941年5月底已恢復1593公里,其中國道712公里,由“偽建設總署撥款修建”;省道881公里,由“偽河南省公署修建”。同時,新修焦作博愛線、修武焦作線、水冶觀臺線、安陽臨漳線、安陽水冶線、安陽楚旺線、黎豫公路等公路線路。
三、民族工業和城鎮商業慘遭重創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前,河南民族工礦業已有一定程度的發展,“較大廠礦近百個,資本總額如果列入中外合資的中福公司煤礦已近2000萬元,工人總數3萬人左右”。日本全面入侵后,根據南京國民政府的要求和安排,河南境內部分廠礦西遷,遷往陜西省的廠礦企業即有42家,機器設備累計重量多達1500萬公斤。
隨著日軍入侵的不斷深入,部分廠礦不得不“主動”外遷。比如,1938年,鄭州多家工廠因日機轟炸無法正常開業,紛紛停產、外遷。到1941年,除了打鐵、彈花、制鞋、刻字、洗染等服務性手工業,鄭州幾無一家正常運營的工廠。
脆弱的河南工業遭到戰火的摧殘,面粉、紡織、榨油等行業損失慘重。大量工廠因日軍入侵而嚴重受損。1938年9月,12架敵機“狂炸鄭州,投彈百余枚,毀裕豐紗廠”;新鄉“通豐面粉公司全部機器毀于戰火,損失五萬萬元,德慶祥榨油廠損失一萬萬二千萬元,電燈公司損失一萬萬元”;范縣油坊損失2602540元,粉坊損失833300元,絲坊損失170萬元,其他工業企業損失4000萬元;衛輝華新紗廠、安陽廣益紗廠、安陽豫安紗廠、武陟鉅興紗廠被劫掠紗錠104816個。“國軍撤退時,曾將鄭州電燈廠予以破壞,復以卡車30輛、大車40輛,將所有零件、廢鐵全部拉走,連街上的電桿、電線一齊運走。”
城市手工業亦因戰爭遭受重創。密縣“產量大、銷路極廣”的繅紙及可“供本縣應用”的織絲、燒缸等行業,因“地處前線,受敵奸擾害”迅速衰落。中牟“堪供當地所需”的木工、編席等行業,因“青年壯丁多被征調服役,且物資被敵掠奪殆盡”難以正常維系。新鄭“能自足”的釀酒、紡紗等行業因“民眾流亡”大多關閉。舞陽“采用土法”的織布、織綢、紡紗等行業,因“壯丁大半出征、物資缺乏”而“均形衰閉”。南陽淪陷后,城市手工業因“原料缺乏,銷路不暢”陷于關停狀態,“損失金額約在一萬萬五千萬元以上”。
為解決軍需及民眾對工業品的需求,南京國民政府有針對性地發展戰時工礦業。1940年4月20日成立于洛陽的第一戰區經濟委員會的一項主要職責就是對工礦業進行調查摸底。1940年9月至年底,“業據查報到會者,計有滎陽縣萬福、興太兩煤礦,宜陽縣普益煤礦,鞏縣永順公司等二十四礦,及陜縣觀音堂、民生煤礦”;經營困難者給予幫助,對滎陽、新安、宜陽、澠池、陜縣等地煤礦進行技術指導,協助隴海路局給予陜縣觀音堂煤礦公司40萬元貸款、宜陽普益煤礦20萬元貸款;等等。
國民政府的派員指導、資金幫助等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全面抗戰時期河南工礦業的發展。據南京國民政府經濟部統計,1942年年底,河南國統區共有工礦企業88家、資本總額2932324元、工人總數2479人、動力設備823匹馬力。從數量上看,基本接近全面抗戰爆發前“近百所”的工廠規模,資本額占后方工業資本總額的0.151%、工人數占后方工人總數的1.020%、動力設備占后方動力總量的0.57%。“這些工業,大多是在戰爭中建立,尤其是在面臨最前線的區域內,投資于工業的人,不敢冒險求其發展,所以因陋就簡,不能與后方各省民營工業相提并論”。戰時河南工業發展的有限成果逐步“損耗殆盡”“自三十一年起,隨著全國工業的不景氣,河南的工業也在風雨飄搖中”“洛陽一地三十年前,有大小制革廠八十余家,到去年年底(1943年)就只剩下二十幾家了,而且開工的只有十幾家”。豫南各地淪陷后,“賒旗鎮9個卷煙廠除光中廠外,其余8個廠家都因虧賠嚴重而倒閉”,唐河因“工業遭破壞”而走向衰落。endprint
日軍侵略使河南大量商業店鋪毀于戰火。鄭州“各商號住宅的木器雜物糧食金錢被搶光了,連招牌也不能例外”;開封“各商店綢緞布匹、鞋襪帽子,各住戶之門窗桌凳、箱柜什物,以及各書店之書籍文具,亦被敵焚燒殆盡”;長垣“城內布莊之綢緞,金店之首飾以及富家之財物,多被敵人搶掠一空”;商丘5家商號“貨物被搶劫一空”;南陽淪陷后,日軍大肆劫掠糧食、布匹、衣服、金屬等戰略物資,不能搶走的東西被毀壞殆盡。各縣商業店鋪因“軍事原因”造成的房屋、設備、存貨等損失,有檔案可查的主要為禹縣10家店鋪損失82875元、長葛縣5家店鋪損失1200元,郾城縣12家店鋪損失5542500元、汜水縣9家店鋪損失4850元、密縣7家店鋪損失1936元、新鄭8家店鋪損失13875元、中牟縣6家店鋪損失5580元、許昌縣62家店鋪損失144750元、鄭州42家店鋪損失247256元。
頻繁的空襲、轟炸嚴重損害了河南商業發展環境,“生意事業,都成了一陣輕煙”“(浚縣)商戶停業者甚多,勉強開業300余家,從業380余人”,商戶及從業人員比戰前銳減2∕3以上。永城縣“城內多數商戶有的外逃,有的停業,農民買賣不敢進城,多在東關交易”。1945年,該縣縣城從商人員只有240人,不及全面抗戰爆發前的1/3。到抗戰勝利時,開封有門面的大小飲食店鋪僅剩207家,“不及戰前1/5”。
據河南省建設廳統計,日軍侵略造成的商業損失,1938年已達25645萬元,居各行業損失之首位。抗戰勝利時,“因戰爭破壞,全省商業公司財產直接損失約48億元(私營商業損失約45億元)”。其中,湯陰縣商業損失30738000元,汲淇縣商業損失8475000元,博愛縣商業損失438125000元,溫縣商業損失215049000元,修武縣商業損失300457051元,沁陽縣商業損失340125000元,范縣商業損失82942704元,新鄉縣商業損失10000元,輝縣商業損失923840000元,孟縣商業損失2580000元。
戰時體制下,為確保國民經濟有效運行,南京國民政府通過“收購運銷人民生活必須之物品,調劑供求,平抑物價,安定戰時人民生活,并購銷土產,使經后方出口,既免資敵,更以充實外匯基金,穩定金融;搶購戰區物資,接濟后方需要。”鄂豫、晉冀魯豫等邊區政府實行物資專賣制度,將糧食、核桃仁、花椒、羊絨、羊皮、麻、麻子、柿餅、黃花菜、藥材、棗仁、杏仁、栗子、瓜子、草帽、草帽辮、木材、席子等列為特種出口貨物“進行統制”。官營商業機構對商業貿易的統制,雖對平抑物價、支持抗戰起到一定作用,但更多的是阻礙了商業貿易的正常發展。
日軍在占領區也實行嚴格的貿易統制,“在封鎖地帶內及鄰近被封鎖地區之居民施行配給票制度”“對于購貨辦法,分區由聯保主任出具證明書,其輸出者,均由縣公署作成證明書,請求駐地之日本軍隊許可,方可有效”,凡物品如無物資統制委員會許可,“不得隨便販運,如販賣價格超過規定者由該會議處”。為落實這一政策,偽河南省政府及各級機構“派經濟警察對各商家之存貨數目及販賣數,切實調查”“對于奸商之行幼(動)偵查尚屬嚴密,實施以來,頗收成效”。日軍的貿易統制,使淪陷區“城鎮重要商行相繼關閉”“地方產品,銷不出去,外地產品,運不進來”。
當然,也有部分城市商業在日軍全面侵華期間畸形發展。洛陽戰時“商號猛增為4000余家,市場驟然畸形繁榮”。禹縣以藥材為主的商品交易也相當火爆,“抗戰初期,禹稅收額僅次于洛陽,居全省第二,由此可窺禹商業之繁盛”。南陽在日軍入侵河南后“比較興盛的行業為時裝、雜貨、文具、紡織、卷煙、食鹽等,僅縣城內就有30個行業、687戶”“其他鹽行、糧行、服務業也生意興隆”。
四、結語
中原大戰結束后,河南直接納入南京國民政府的統治軌道,社會趨于穩定,各項建設事業漸次推進。政局穩定帶動城市人口快速增長,交通體系的完善、民營及官辦工廠的大量創建、商品流通的擴大及日漸興盛,推動河南城市步入較快發展軌道。
日軍入侵中原,改變了河南城市的正常發展軌跡。河南不少城市工商業比較集中的區域、重要建筑物、運輸動脈以及人口集中區域等均成為日軍打擊的主要目標。一方面不少工礦業、商業被戰火直接焚毀或摧殘,致使生產經營活動受阻或完全停止;另一方面,原料供給和產品銷售市場受戰爭影響而萎縮、運輸系統和供銷渠道受戰爭影響而阻塞甚至完全斷絕,間接破壞城市工商業的發展。
“城市發展主要表現在城市人口之增加。”日軍入侵中原造成大量城市人口的直接傷亡和離散性逃亡,使河南城市人口總量迅速下降、人口自然再生機能遭受毀滅性破壞。作為生產和消費主體的人口的減少,必然導致城市經濟、物質資料生產所需勞動力的短缺,城市社會對工商業產品的需求亦大幅下降,城市經濟發展缺乏推動力而陷入蕭條,進而滯緩河南城市發展進程。
鐵路運輸是近代河南城市興起、發展的重要動力,鄭州即以“火車拉來的城市”著稱。日軍入侵中原后,河南的鐵路、公路、橋梁、航道、港口以及運輸工具等交通設施遭到毀滅性破壞。期間雖有局部發展,但以服務戰爭為目的,有較強的針對性,對河南城市發展的推動作用相當有限。
“人口和工業的無限制地聚集”無疑有助于“進一步促進城市的擴大”。然而,戰爭對河南工業的破壞,使大量有一定規模的工礦企業倒閉,城市中工礦業活動的主體不斷減少,使城市發展失去必要的產業支撐。繼續在河南地域空間運營的工礦企業,多被日軍以軍事管理的方式控制,1939年年底,河南有14家“軍管理的工廠”。與此同時,河南城鎮商業受損嚴重,貿易萎縮、市場凋零。日軍對河南人口、資源、交通、工商業等城市發展支撐要素及其運行機制、外在環境的暴力破壞,使河南城市無法獲得常態形勢下持續發展的基本條件,城市整體發展勢頭被迫中斷。河南面積廣闊,地理、人口、資源、交通等有較大地域差別,日軍對不同地區的侵略方針和計劃也各有所異,河南城市的受損程度因之有較大差異,沈邱、上蔡等未淪陷的城市尚有一定發展,呈現出個別城市畸形發展與絕大多數城市停滯和衰落并存的局面。盡管停滯與衰落是城市發展周期中的必然現象,但日軍入侵中原無疑是導致河南城市化進程在抗戰時期整體衰退的主要原因。endprint
注釋
①根據《河南省各縣城鎮破壞程度一覽表》中的相關數據計算所得,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檔案,檔號:21—1—287(2)。②這方面的研究成果主要有何一民、劉楊:《日本侵華戰爭對中國東中部城市的影響》,《武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16年第3期;涂文學、王耀:《淪陷與中國城市現代化進程的斷裂——基于武漢城市樣本的分析》,《江漢大學學報》2015年第6期;蔡云輝:《戰爭對近代中國城市發展要素的影響》,《社會科學輯刊》2005年第5期、《中國近代戰爭作用下的衰落城市》,《浙江社會科學》2007年第1期;曹樹基:《太平天國戰爭對蘇南人口的影響》,《歷史研究》1998年第2期;周武:《太平軍戰事與江南社會變遷》,《社會科學》2003年第1期;侯風云:《戰爭對近代城市發展的破壞性影響——以太平天國戰爭對南京的影響為例》,《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刊》2011年第10期等。各種地方史著作亦有大量相關述論。③《難民及流離人民數總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檔案,檔號:21—2—21。④西華縣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西華縣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118頁。⑤河南省統計學會等編:《民國時期河南省統計資料》(下),內部資料,1987年,第369頁。⑥鄭州市管城回族區史志編委會選編:《鄭州市管城回族區·管城紀年》,鄭州黃河印刷廠,1994年,第253頁。⑦《第四專署焦作市八年來人口損失統計表(1946年3月30日)》,新鄉市檔案館檔案,檔號:4—57。⑧中共河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河南省抗戰損失調查》(一),中共黨史出版社,2010年,第83頁。⑨《開封社會調查》人口部分表七,《河南統計月報》1935年第6期,第120頁;偽河南省公署編:《河南省會人口職業分配統計表》,《河南省統計年鑒》(1942年度卷),偽河南省政府秘書處文書科,1944年,第58頁。⑩河南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主編:《日軍禍豫資料選編》,河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60、315頁。韓啟桐編:《中國對日戰事損失之估計(1937—1943)》,(臺灣)文海出版社,1974年影印,第8—21頁。河南省委黨史研究室編:《河南省抗日戰爭時期人口傷亡和財產損失》,中共黨史出版社,2014年,第11頁。中共河南省委黨史工作委員會編:《侵華日軍在河南的暴行》,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3、23、88、387頁。王寶善主編:《鄭州工人運動史》,河南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136頁。《河南省第八行政區各縣人口受災損失統計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檔案,檔號:21—2—287。《河南第十一區各縣戰前及復員后保甲戶口比較表》,河南省檔案館檔案,檔號:M2—15—414。河南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纂:《河南省志·鐵路交通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4頁。日本防衛廳防衛研究所戰史室著:《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第2卷第1分冊,中華書局,1979年,第76頁。《河南省林縣破壞損失調查表》,林州市檔案館檔案,檔號:“安臨”1—1—598。《新鄉縣地區內抗戰損失實情清查報告表(1946年6月)》,河南省檔案館檔案,檔號:M29—0842。《范縣抗戰八年損失統計表(1948年1月15日)》,山東省檔案館檔案,檔號:G052—01—224—8。《全國公路里程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第2編《財政經濟》(十),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49頁。陳澤然、任冰如:《同蒲路上的爆破隊》,《新華日報》1940年7月28日。中央檔案館等編:《華北經濟掠奪》,中華書局,2009年,第482、489頁。《道清鐵路日寇被傾覆損失嚴重》,《新華日報》1938年11月5日。河南省交通廳史志編纂委員會編:《河南公路史》第1冊,人民交通出版社,1992年,第251、256—257、259、259—265、194—197、489、437—440頁。河南省交通廳史志編纂委員會編:《河南航運史》,人民交通出版社,1989年,第185—192、194—197頁。宋致新編著:《1942:河南大饑荒》,湖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01頁。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第2編《財政經濟》(五),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448頁。河南省政府秘書處編:《五年來河南政治總報告·建設》,開封扶群印刷所,1936年,第50、437—440頁。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第2編《財政經濟》(九),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196頁。鄭州市檔案館編:《鄭州解放》,中國檔案出版社,2009年,第30頁。《鄭州裕豐紗廠被炸毀》,《新華日報》1938年9月14日。嚴中平等編:《中國近代經濟史統計資料選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144頁。管維明:《從漯河到鄭州》,《河南民國日報》1941年11月13日。《密縣手工業調查問題表》《中牟手工業調查問題表》《新鄭手工業調查問題表》《舞陽手工業調查問題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檔案,檔號:21—2—203。《善后救濟總署手工業調查問題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檔案,檔號:21—287。《后方工業廠數資本工人及勞動設備統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第2編《財政經濟》(六),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338-339頁。彭澤益編:《中國近代手工業史資料》第4卷,中華書局,1962年,第307頁。《河南工商業在風雨飄搖中》,《新華日報》1944年2月21日。邱應欣主編:《社旗縣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236頁。唐河縣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唐河縣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358、421頁。《寇軍在開封肆虐》,《新華日報》1938年7月2日。光華:《長垣縣淪陷紀實》,《河南民國日報》1938年4月3日。商丘縣志編纂委員會編:《商丘縣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1年,第355頁。《南陽受敵劫掠情形簡述》,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檔案,檔號:21—2—287。《河南省禹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河南省長葛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河南省郾城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河南省汜水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河南省密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河南省新鄭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河南省中牟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河南省許昌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河南省鄭縣戰時商業損失報告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檔案,檔號:4—35150。浚縣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浚縣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488頁。永城縣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永城縣志》,新華出版社,1991年,第205頁。河南省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河南省志·商業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98、2頁。《敵人侵豫后一筆血債》,《河南民國日報》1938年8月18日。《湯陰縣物資損失統計表》《汲淇縣物資損失統計表》,太行行署,1946年,河南省檔案館檔案,檔號:GD—14—12—63。《博愛縣戰爭損失統計表》《溫縣戰爭損失統計表》《修武縣戰爭損失統計表》《沁陽縣戰爭損失統計表》,新鄉市檔案館檔案,檔號:4—59。《河南省新鄉縣抗戰期間被災損失情況表》,河南省檔案館檔案,檔號:M8—30—8。《河南省輝縣抗戰期間被災損失情況表》,輝縣市檔案館檔案,1946—1948年永久卷69號。《河南省孟縣抗戰期間被災損失情況表》,孟州市檔案館檔案,日偽政權檔案159,“孟統”第21卷。貊菱:《河南省戰時金融》(下),《河南文史資料》1996年第4期。河南省財政廳、河南省檔案館編:《晉冀魯豫抗日根據地財經史料選編(河南部分)》(一),檔案出版社,1985年,第590頁。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對日抗戰時期》第6編,(臺灣)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88年,第1385—1386頁。柘城縣志編纂委員會編:《柘城縣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304頁。洛陽市地方史志編纂委員會編:《洛陽市志·財政·稅務·金融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336頁。禹州市志編纂委員會編:《禹州市志》,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454—455頁。南陽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南陽縣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335—336頁。JoFoC·富勒著,綻旭譯:《戰爭指導》,解放軍出版社,2006年,第226頁。趙岡:《中國城市發展史論集》,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95年,第6頁。劉易斯·芒福德著,倪文顏、宋俊嶺譯:《城市發展史——起源、演變和前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年,第337—339頁。許滌新:《敵寇經濟攻勢的演變》,《群眾》第7卷第24期(1942年12月30日)。endprint
責任編輯:南武
The Japanese Army′s Invasion of the Central Plains and Its Effects on the Factors of
Urban Modernization Process in Henan
Ba Jie
Abstract:The Japanese army invaded the Central Plains, which made the number of urban population in Henan rapidly decline, and the function of population natural regeneration suffered devastating damages; Most of the transport arteries were paralyzed or semi-paralyzed and the economy was in the state of depression; Industrial and mining enterprises collapsed, therefore the urban development lacked the necessary industrial support; Because of the wartime trade control and monopoly, the commercial trade greatly shrank and the market withered. It is the Japanese army′s full-scale invasion that made the Urban development in Henan take on the look that certain cities developed in a deformed way while the majority of cities were stagnant and on the decline.
Key words: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Henan province; urban development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