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毅劍
向南偏西
河南◎毅劍
因仙鶴的傳說而得名的這座豫北小城,又因有著高鐵站的存在而成為我心中的起點和歸程。許多年了,它將我一次次吞進又吐出來,將我敞開懷抱迎回來或高舉雙手放飛去,我已習慣了它的氣息,習慣了它季節的變更,就像習慣了我所深居的另一座叫做濮陽的小城的一切。
我不知道,千年之前佇立于太行巖壁上的仙鶴它是不是一個過客?它會不會也像離家多年的我,早已把他鄉視為故鄉?但我知道,一塊冰冷的山巖,注定束縛不了一只鳥一生的翅膀,它所有的停留都只是為了再一次更高更遠的飛翔。
鳥的翅膀在凜冽的空氣里抖動,它讓我想起一個人的漂泊,一個人自小的離家遠行,一個人孤獨地穿越命運的河流,猶如一片葉的風中飄零。
一年或者千年,在時間里都是一瞬;一天或者千日,在日子里都是一段。草木的一春,鳥獸的一生,都是一種生命的過程。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在史書里,在經典里,在傳說中,讀了看了聽了——只是感動或神傷,而只有扎在自己胸口的刀,才叫真實的——疼痛。
我不知道,一只鶴和一只鳥的距離,不知道一只千年之鶴與一座嶄新城市的距離,不知道我穿越塵世,被風緊緊包裹著——與風的真實距離?可即便我不說,我也知道,我和你的距離。
知道:從濮陽到鶴壁,上了高速——60公里。
北臨黃河,西依嵩山,3600年前曾為古商都的城市,有著我過多的腳印散落在這里。它的無處不在開挖、無處不在擴建、無處又不在擁擠著的世界里,讓我記憶深處的一些只屬于我自身的情節漸漸散落。
作為地處中國地理中心,全國重要的鐵路、航空、高速公路、電力、郵政電信主樞紐城市,中國中部地區重要的工業城市。二十多年前,我熟悉它眾多的高樓、眾多的道路和眾多郊區的村莊。就像我熟悉自己出生的那個小村,熟悉它的莊稼、樹木和河流一樣。
那時,那位像親生父親一樣的老人還年輕,他每天騎著屬于他的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其它部件全響的自行車上下班,從棉麻公司到一個叫府君廟的村莊,近六公里的小路,他從來都沒有感覺到很遠。
二七塔旁的行走,國棉五廠邊的逗留,建設路或工人路上的散步及碧沙公園內的佇望,我青春的影子聳動著過多的激情和熱愛。
如今,這一切都只是痕跡,過多的車輛、過多的高樓、過多的高架橋下,我甚至再也找不到它們具體的位置。也像那位如今患了老年癡呆癥的宋增順老人一樣,他不再認識這個世界,不再認識他的親鄰甚至子女。但他會把陪他散步的老伴當“領導”,把進家的外孫當賊或同事。我給他倒酒,他會毫不推辭,像喝白開水一樣一口喝掉。
我知道,這些情節也會一天天老去,也像二十多年前那些漸行漸遠的情節一樣,一天天的散落、遺忘……最終在時光深處消失。
只留下:鄭州——這個空空洞洞的名字。
一個我從沒有駐足過的縣域,事實上,我與它早就相識。
一路向南,車過信陽,在湖北東北,大別山西段,它“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地形特征,它橫跨淮河、長江兩大流域的水系,它現轄14個鎮、3個鄉、359個村的人口和面積,它以北部五岳山、西部娘娘頂、南部大悟山、東部仙居頂四大主峰構成地貌的基本骨架……這一切的一切,都來源于你和她的嘴里。
多年前,我在一個城市認識了她;在另一個城市認識了你。我曾向她提起過你,也曾向你介紹過她,只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里,你們誰也觸摸不到對方的影子。
只有一個縣域的名字,只有一片曾屬于你們共有的山山水水,只有一種土生土長的相同鄉音,從不同的地點、方位和角度,向我傳遞著相近的親情和相似又相同的氣息。
許多次,在飛駛的列車上路過,我都努力地透過兩邊的窗口深情地張望,我試圖在這片原本就屬于你們的土地上,看到原本的她和你,看到你和她曾向我表述過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盡管我也知道,你不在這兒,她也不在這兒,但我還是想印證一些有關你和她的影子。
在最初的花朵零落的瞬間,一位高僧在佛光的深處頓悟出了世間的生死。就像我注定只是路過的這個縣域,沒有我與你和她的認識,我肯定只是路過,有了我與你和她的認識,我還是只是路過。唯一不同的:
只是——憑空增添了一些臆想的空間而已。
這座我多次南下的途中路過,又最終走近的城市,在江淮河漢間,讓中原文化與楚文化交融共生,獨享“豫南明珠”的燦爛。
許多日子,我只知道,一只從不鳴叫的雞公,也總以一座山的姿態站在那兒,它橫跨兩省的身影,千百年來都一直籠罩著某種恒遠的神秘。就像原本就屬于這兒的裴李崗文化、龍山文化和屈家嶺文化一樣,最終沉淀出獨具厚重豪放、細膩浪漫的豫風楚韻。
桐柏山、大別山構成的豫南山地上盛產的一種叫“信陽毛尖”的綠茶,是這座城市的名片。而我的一次、再一次的走近,卻是以詩的名義、文的交流。沒有預兆,情況就是這樣,就像有時候我正在做某件事抑或說某句話時,卻突然發現,這件事這句話其實在過去的某個時間,我早已做過抑或說過了。
從南灣湖、雞公山到湯泉池我用了一年的距離;從平橋濕地公園、天目山到一個叫郝堂村的鄉下小住,我又用了整整兩年的守候。
跨越8000年信陽古城的深厚歷史,一只從不鳴叫的雞公,它持久地站在那兒,總讓我想象著一種恒遠的引吭高歌,猶如洞穿這座城市深處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