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真有財

宋衛國

老趙快五十歲才被提拔到副局的崗位上來。朋友同事向他祝賀，他倒表現得很平靜，苦笑一聲，感嘆道：“都這個歲數了，有什么值得賀的。”其實老趙心里浪奔浪涌，好不容易熬到這一步，怎么說都要大展身手，最后搏一搏，那幾個先提的副局，早就盆滿缽滿，安全著陸了。

老趙在局機關資歷不算淺，按說早就該提了，組織上幾次民主考評，反饋的意見是“勤勉有余能力稍欠”。也難怪，論墨水，老趙還是少了點，當初是子頂父職上來的，書沒怎么讀。但他進機關這些年，任勞任怨，話不多，嘴風緊，算得上是一頭老黃牛。

轉眼一年有余，老趙任副局長主管的后勤、基建系統有聲有色，順利采辦了幾件大型后勤設備，上馬了三個配套工程，但他還是先前的老趙，話不多，嘴風緊，任勞任怨。老趙很清楚：大家的眼睛都盯著，嘗到的甜頭只能擱心里。

重陽節這天，恰好是老趙的生日，小范圍聚了一個餐，活動是他屬下的王科長發起的，算是給老趙過生日。老趙見都是幾個知心人，放得很開，狠狠地喝了幾杯，一高興，話匣子就打開了，大有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得意，跟平日的老趙判若兩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老趙收起腔調，一本正經地發話了。

“我老趙能熬上副局，先得感謝各位的幫襯，我知道我書讀得少，缺的是才，起不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老趙也有時來運轉的時候！”眾友趕忙附和：“趙局有才！這一年的成績有目共睹啊?！?/p>

“今天也沒外人，我就直說了，我老趙不管有沒有才，能走財運就行了。上個月我彩票中獎了，稅后70萬！”

眾人目瞪口呆。老趙說得很正經，根本不像開玩笑。都說酒后吐真言，老趙中獎的事毋庸置疑，況且這么私密的場合，能有故意露財的假話嗎？“真有財，真有財?！贝蠹叶脊怖馅w。

不久，老趙中大獎的消息就悄悄傳開了，有人說他中了幾十萬，有人說他中了170萬。老趙也聽到了傳話，并不惱，仍如從前，話不多，勤勉溫厚，老黃牛模樣。

第二年重陽節，又是老趙生日，老趙主動叫上王科長等知心人，小范圍聯絡感情，酒局設在城郊的一家小農莊，低調有情致。酒局氣氛很輕松，不一會兒老趙就喝得額頭沁汗，看樣子已有八分酒意了。他忽地降低聲調，一本正經地說：“都說我有財運，我老趙這幾年還真是有財，上半年我兒子炒股賺了二百多萬，還真是祖墳上冒了一回青煙，去年我還問他北漂漂到何時，想不到……”

眾人又是目瞪口呆。老趙說得很正經，根本不是開玩笑，他用手重重地抹了抹臉：“你們說我還在乎這個副局嗎？再說風險系數也高得很?！崩馅w還真誠地說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讓他兒子提供幾支看準了的股票。

不出幾天，老趙兒子炒股大賺的消息就散開來了，都說這老趙副局長一當，財運走得上了天，都免不了感嘆一句，真他媽有財！老趙也不否認這些，只是笑笑，依舊少說話多做事，像頭老黃牛。

干完三年副局長后，老趙主動提出讓賢，退居閑職。大家不奇怪，這么有財，還當什么副局長啊？何況風險大得很。再不久，老趙的兒子就在北京買了房，開著好車回來過年了，老趙呢，也換了新房子，開上了新車。大家都不奇怪，老趙一家財運好啊。

幾年副局長，賺得盆滿缽滿的老趙心里明白，我有什么財運啊，我不放這些煙霧彈，你們饒得了我嗎？這樣想時，老趙又在心里贊美了一下自己：我他媽太有才了。

一年后，悠哉游哉的老趙進去了。省紀委查辦一起貪腐案帶出了老趙，官方公布老趙的涉案金額為400萬，老趙的朋友同事一片嘩然，如夢初醒，紛紛感嘆：“老趙真有才啊?！敝皇沁M去了的老趙時時在心里咒罵自己：我他媽有什么才啊，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責編：楊斯媛 shinrikamio@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