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柳中輝

林森

11月上旬，長沙透著風和日麗的迷人秋意。在長沙近郊的潯龍河生態小鎮，游人如織，大家抓住秋光尾巴，盡情感受快樂。潯龍河是湖南長沙果園鎮雙河村的一條小河，歷史上與這條河有關的傳奇故事并沒有給它帶來相應的名氣，但從幾年前開始，“潯龍河”漸漸變成新型生態小城鎮的代名詞，引發關注。

“我有一個潯龍河的夢，要把這里打造成城鎮化的鄉村、鄉村式的城鎮，如今這個夢想正在一步步變為現實。”穿著布鞋的柳中輝談起潯龍河的現在與未來，眼神里閃爍著光彩。今年43歲的柳中輝是長沙縣果園鎮潯龍河村黨總支第一書記，而八年前他的身份是身家上億的青年企業家。八年來，柳中輝扎根家鄉的土地，帶領潯龍河村實現從貧困村到富裕村的轉型，并且其開創的“潯龍河模式”也正打算在全國范圍內復制推廣。究竟柳中輝是何許人也，潯龍河的蝶變是偶然還是必然？

億萬富翁回村當村官

柳中輝生于斯長于斯，起初在家鄉干過工地、進過鄉鎮企業，1999年才走出山村發展。一番摸爬滾打，他成為一名資產達數億元的青年企業家。

2003年和2005年，柳中輝分別注冊成立湖南圣力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和湖南圣力建材貿易有限公司。公司成立后，獨立開發了面積近80畝的圣力華苑住宅小區，（刪除）那時的柳中輝，年僅30，意氣風發，學習和運用了現代企業的基本管理模式，開始整合行業的優秀人才向企業聚集。

2005年到2009年，隨著個人信譽度的提升、團隊的進一步成熟、公司整體實力的增強，公司承攬了包括高速公路、機場、泵站等多個大型基礎設施建設項目，創造了良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業務進一步得到發展。

2009年，對柳中輝來說是具有轉折性意義的一年，建立新型小城鎮的種子已經在他心中萌芽。這位資本雄厚的民營企業家毅然回村，擔任村第一支部書記，決意開創家鄉的美好未來。

30多歲的柳中輝和他的團隊，攜巨資返鄉反哺這個當時還是省級貧困的小山村。幾乎同一年，他全票當上了家鄉的村黨總支第一書記。鄉親們選他，因為他算這里小有名氣的能人。他爹還活著的時候挺得意這個長子，懷里揣著小酒，逢人便夸自己有個孝子，不但給自己配車配司機，每月還給自己開5000塊零花錢。當年他父親去世，對柳中輝影響巨大，“我徒有數億資產，卻救不了我父親的性命。”

他想過把落單的母親接進城，但母親堅決不肯離鄉。柳中輝不放心，只好暫時放下生意，回鄉陪伴母親。見過世面，也享過富貴，回鄉當然有各種不習慣，但也正是認識到鄉村與城市存在的落差，讓他反觀自己的人生和財富，萌生出要徹底改變家鄉面貌的念頭。

以億萬身家的企業家身份當一個村官，相對容易建立威信，比如村里需要修路，柳中輝就自己掏腰包把路修了。但要讓鄉親們徹底齊心，投入他構思的那個新型小城鎮的夢想，則是一個系統工程。

為鄉愁做點什么？

這里距離長沙市僅30公里，但曾地廣人稀、產量低下，1萬多畝土地上只有1000多畝是耕地。瘦田難留人，當地居民除了老人和孩子，大部分都外出務工了。但這些劣勢在柳中輝眼里，統統可以轉化為優勢：人少，集中安置就相對容易；耕地少，土地多樣性就豐富，水庫、池塘、山林，都是未來生態農業和觀光農業的形態。

2011年，柳中輝和他的團隊為更好地開發建設潯龍河，成立了湖南潯龍河生態農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

一開始，要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相信他關于新型小城鎮的構想卻絕非易事。這中間，如何說服村民們放棄原來分散居住的房子，到重新規劃的區域去集中居住，就是一個無比復雜的大命題。為此，柳中輝就組織設計了幾十套方案，讓村民可以選擇自己想住的房子。“一開始我們想蓋高樓大廈，但是老百姓不愿意，他們還是習慣獨門獨戶，所以后來我們就設計成了每家都有一個前院，有一個車庫，有一條5米6的后街，一樓可以做門面商鋪，里面有廚房有衛生間。我們組織老百姓無數次開會，不斷地調整修改和商討。大家說還是想吃自己種的菜，我們就在住宅旁邊規劃了50畝耕地作為景觀菜園，保證每家每戶都有一分菜地。農民說那我們的鋤頭耙頭尿桶往哪里放？菜地里就又增加設計了工具房……”

“這個必須要有一個民主的程序，要讓老百姓的思想統一，有共同的愿景。新型城鎮化首先是人的城鎮化，要讓原住民真心擁護這個事情，而不是摧毀性、割裂性地去破壞農村文明。”為打消村民們內心的疑惑，以民主的方式征得村民的認可，柳中輝一點點向鄉親們解讀潯龍河村新型城鎮化的落地構想，2010年他組織召開了163個大大小小的村民代表大會。慢慢地，村民的態度轉為支持。村民史潤東說，在雙河村2010年召開的申請城鄉一體化試點村民公投大會上，全村村民支持率達97.2%。

通過三年努力，潯龍河項目已初具雛形，基本完成鄉村資源確權梳理、集中流轉、創新政策申請和實施等前期工作，并在湖南省內外取得了一定知名度。從縣一級重點工程，項目逐漸升級為長沙市的重點項目、湖南省的重點項目，乃至中央部委級的重點項目。“剛開始做的時候，我們完全是自發的，沒有政策環境，但現在就大不一樣了，我們慢慢得到了各級政府的認可，給予了各種政策創新的平臺，最近又成為住建部智慧社區的試點。我開玩笑說，我們從流浪兒變成了干兒子，又從養子變成了滿仔（湖南話里最得寵的小兒子）。”

目前，湖南潯龍河生態農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已流轉當地農田、果園、山地等共1.2萬多畝。其中2000多畝將發展成為高標準的蔬菜生產種植基地。公司現有各類生產管理人員計112人，包括中高級專業技術人員12人。2012年公司與湖南農業大學建立產學研究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成為湖南農業大學產學研究長沙唯一基地及教研示范基地，與湖南省蔬菜研究所合作成為省蔬菜研究所成果轉化基地與原生態品種培育基地。

“潯龍河模式”正在多地開花

回不去的鄉愁，是中國30年城市化進程中許多人內心的隱痛。“我的情懷很簡單，就是怎么能夠改變家鄉的面貌，改變我家鄉父老鄉親的命運，讓他們也能夠過上有尊嚴的生活，這是我當時的出發點。后來我在做這件事情的過程中，給自己定了一個夢想，希望這輩子能夠做成一個在農村發展和改革過程中的探索者、實踐者，當然最好能夠成為一個推動者，這就是我對自己人生的一個定位。”

“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發展潛力巨大。”柳中輝透露，潯龍河生態小鎮的發展模式是，農民將集體土地所有權、承包經營權和宅基地使用權進行出讓、流轉或置換，以土地資源支持項目建設，通過項目建設實現致富增收。柳中輝介紹，潯龍河村自2009年啟動建設以來，項目從盤活鄉村資源和促進民生兩部分入手，率先破題城鄉發展瓶頸，形成了以教育產業為核心、生態產業為基礎、文旅產業為抓手、康養產業為配套，四大特色產業有機結合、相容并生的產業布局。

四年前，潯龍河小城鎮模式與棕櫚園林正在探索的戰略轉型模式一拍即合。2013年，時任棕櫚園林總裁賴國傳與柳中輝相識，兩人同齡，都屬虎，“八字里都有三只老虎。”篤信命盤的柳中輝相信，“我們很合。”所謂“很合”，主要是對潯龍河項目和對中國農村城鎮化進程的理解，兩人有著高度的默契。棕櫚園林作為行業龍頭，年產值超40億元，早已不滿足于只做園林景觀的服務商，而冀望從綜合環境運營商成長為生態城鎮運營商。二來，園林跟我們的項目緊密相關，這就需要專業的公司來做，棕櫚園林在‘生態環境規劃設計、建設實施等方面的能力強勁，加上園林企業本身在生態種植、景觀規劃等方面的專業特長，使得這兩家的聯姻格外門當戶對。”

據悉，湖南棕櫚潯龍河生態城鎮發展有限公司由棕櫚盛城投資有限公司、湖南潯龍河投資控股有限公司共同組建，注冊資本2億元，是一家中國新型城鎮化大背景下的小城鎮專業運營商，主要從事小城鎮投資、建設、運營等業務，產業范圍主要為生態環境治理、基礎設施建設、現代農業、文化旅游產業投資與管理、旅游景區開發管理及教育培訓、小城鎮商居開發等。

對于潯龍河小鎮的產業“造血”，柳中輝形象地將之比喻為“麻將館理論”。只要企業和創客們有想法、有創意，潯龍河小鎮就會為他們提供實現創意的平臺，在前期還會提供幫扶機制。只有當產業開始獲利了，潯龍河小鎮才會從中“抽水”獲得收益。并且當一個項目很有前景潛力時，小鎮還會“抓幾個鳥”，用股權激勵機制吸引他們在這里深扎根。如今，地球倉等新型項目已經從潯龍河成長起來，成為創新創業的佼佼者。

在柳中輝的理解中，未來在中國城市群戰略當中，大城市是太陽，中小城市是月亮，而像潯龍河這種都市近郊型鄉村發展模式是星星。現在各種類型的特色小鎮方興未艾，在柳中輝看來，未來特色小鎮推動的主要方式是政府主導，社會資本為主體的市場運作。要厘清政府行為邊界，既不能“大包大攬”，也不能“撒手不管”，敢于讓社會資本主導，讓基層集體充分表達意見。

在柳中輝心里，農民們充分介入設計的小城鎮，建設標準被歸納成八個字：歐洲標準，中國特色。這里的學校、公交、文化中心、體育公園、商場、幼兒園、醫院……都盡量考慮并保留了鄉村文明。比如公園附近專門辟出一塊地方做了民俗文化宮，其中一項功能就是承載紅白喜事，讓農民們家里“老了人”之后能有個按照老民俗傳統進行祭祀的場所。

目前，潯龍河小鎮形成了以蔬菜、花卉苗木和果木基地等為主的生態農業，不施用農藥、化肥，生產健康綠色食品，為小鎮居民和游客提供安全食品；以麥咭啟蒙島鄉村兒童主題公園、地球村、農業觀光、養生度假等為主的鄉村旅游產業為項目聚集人氣，拉動消費；以親子教育、童勛營青少年國防素質教育、北師大合作建校等為主的教育產業，形成固定消費人群；以漢語橋、民俗文化、動漫產業、麥咭夢工場等為主的文化產業提升小鎮的藝術氣息和品牌影響力；以個性化、私人訂制、眾籌地產為特色的市民農莊，引導市民下鄉居住，滿足品質化生活需求。

生態環境也得到極大的保護：“8000多畝林地、河流、池塘和水庫，盡可能地不動山，絕對不可去填塘。自然環境之外，人文環境也需要保護，這里是國歌詞作者田漢的故鄉，而且這里有悠久的廟宇文化，有傳統橋梁房屋，都會在新的設計中發揚光大。潯龍河應該是一個‘看得見山，望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地方。”

重新當起了農民的柳中輝把妻子和兩個孩子統統接回鄉下，不管應酬多忙，每周雷打不動地陪母親吃飯，他研讀與農村改革有關的各種政策和政治讀物，反復研究華西、小崗等農村經驗，他建設鄉村文化中心，按照《星光大道》和《中國好聲音》的模式舉辦鄉村卡拉OK大獎賽和婆媳關系大獎賽，他投拍跟潯龍河有關的電視劇在湖南電視臺播放……這一切，都讓他生出了無比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