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冬梅+鄧麗云
徐奇鵬律師
何耀棣律師事務所中國事務部合夥人,廣州辦事處的首席代表。從事法律工作27年,他以專業的法律知識為橋樑,溝通香港與內地,在不斷發展著的經濟大環境中,冷靜思索,沉著應對,判斷優劣勢,與地產市場的變化同步、及時行進。理性、客觀、洞若觀火是他的特點,他借助法律的專業知識以及經驗,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成為其中的一股助力。
法治,是現代文明的標誌,香港的法治經過合理的本土化發展逐步形成了自身的特點,並適應了香港社會的經濟發展,且成為不少地方的藍本,包括內地。
從見習律師到專業律師至今,徐奇鵬律師扎根於法律領域,以律法為準繩,支持著企業的商業發展。他於1993年加入何耀棣律師事務所後,廣泛地參與及處理與中國有關的法律事務,包括代表客戶成立三資企業、設立代表辦事處、收購三資企業的權益、辦理內地商品房在香港銷售的手續及草擬抵押貸款文件、審閱及草擬涉及香港與內地兩地的一般商業合約包括特許經營合同及協助企業在香港上市時處理有關涉及中國方面的各項事務。
在法律領域工作的過程中,他既肯定了香港在律法方面的優勢,可為內地、海外經貿往來提供平臺,發揮得天獨厚的作用;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內地經濟發展、法律逐步完善對香港優勢的沖擊;還發現香港在面對內地快速發展過程中所凸顯的後勁不足的重重危機,發出“居安思危”的呼聲。
同時,徐奇鵬律師也經常被邀請出席研討會及座談會,主講及討論有關內地與香港兩地的公司法,收購合併、房地產、商業及公證文件等的法律事宜。
是次訪問,徐奇鵬律師就香港與內地在經濟發展中的密切聯繫,從法律的角度上,暢談了兩地間的溝通與相互學習,並期盼兩地同成長、共發展。
記者:您在法律領域工作27年,親歷香港回歸前後兩段不同的歷史時期,在這個過程中香港與內地間發生的變化對兩地帶來了怎樣的影響?
徐奇鵬律師:香港回歸前及回歸後的變化帶給我很大的感觸。80年內地剛剛開始改革開放,各項發展處於起步階段,到了90年代,發展速度開始加快。我在1993年加入何耀棣律師事務所,後來成為中國事務部合夥人,以處理中國法律事務為主,其中又以房地產為主。在90年代,不少香港人在內地發展房地產項目,不少合約由買賣雙方在香港簽訂,之後將合同做轉接工作,轉至內地房管局進行登記。
香港在法律等專業上的成熟程度、國際化的視野、切合中西的標準是香港得天獨厚的優勢,內地城市進行對外貿易或出國投資,香港作為中間的橋樑,在法律及會計等專業上可以給予其很大的支持,香港方面凸顯的專業優勢也為香港專業人士的發展帶來了機會。我們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90年代後香港方面十分依靠內地的市場來促進各個領域的發展,以及推動著香港經濟的發展。
內地從90年代開始陸續有企業在香港聯交所上市,如今在香港登記上市的企業中內地已經佔據一半之多。另外從90年代中期開始,許多內地的企業開始來香港設點。而在外國企業來中國投資,或中國企業走出去的過程中,香港也是起到了很好的橋樑和窗口作用。
記者:香港要發揮橋樑作用有哪些優勢可依靠?這些優勢在回歸的這二十年是否已經逐漸有了變化?這種變化給您帶來了哪些思考?
徐奇鵬律師:香港是一個以社會廉潔、治安優良、自由的經濟體系以及完備的法制而聞名於世的城市。香港湧現出許多專業的人才,大部分的香港事務律師都是調解專家,他們有十分專業的知識和豐富的經驗,可以更多地參與到內地的調解平臺工作。成熟、健全的制度、專業的人才是香港的優勢,這是好的一面,內地的不少領域也正在參考香港的制度,向香港法律界專業人士取經,來規范經濟發展中的各行各業。
而從另一個角度上說,也許恰是這種健全與成熟,讓香港在法律方面放緩了腳步。而與之相對應的,內地的變化很大,發展很快。
除了1990年國務院令第55號有關土地的所有權國有、居民有使用權、住宅70年年限、商用50年年限等新規定外,相繼出臺的公司法,規范了公司,保障了股東的權利,另外一些有關有限公司、股份制公司的律法要求,細分了權責;物權法明確了每個人對自己擁有物的權利。內地的各項法律制度也正在不斷地完善之中。
不可否認,這是香港本身具有的優勢,這給了我們信心。另一方面,內地經濟的發展,新發展起來的自貿區、經貿港等最需要攻克的問題之一也是法律這一塊。任何一個領域的經濟發展都離不開法律的輔佐,而許多投資者愿意以香港為跳板進入內地,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因素則是香港律法的成熟與全面。這一點不容易被取代,也並非不會被取代。香港需要有居安思危的精神,我們也希望這種優勢在時代的進步中,能夠做到與時俱進。香港在關稅、貨幣自由兌換方面的優勢也逐漸式微,內地的自貿區、大灣區等的金融服務區正在朝著這個方向走,如果我們不能不斷加強自己的能力,我們的優勢也將逐漸弱化。
記者:您從90年代便開始從事內地相關法律業務,這麼多年來,帶給您最大的感觸是什麼?有哪些讓您難忘的事情?
徐奇鵬律師:記得90年代,我應邀去廣州舉辦法律專題講座,關於內地抵押擔保的內容做一些交流,將香港的處理方式及法律依據傳遞給內地的同仁。當時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年輕法官,問了我一個問題,他說如果我們有一個做抵押登記的案子,但抵押登記仍未辦妥,物主同時又將抵押房產售賣給另一個人,拿著出售抵押房產所得款跑路,這造成兩個苦主,一為貸款給物主的銀行,一為買下抵押物的買家,這個案子我如何判?我將香港的原則與他分享作為參考。這位年輕法官的求教讓我感受到當內地的經濟逐漸發展起來,便自然對法律及保障個人財產的要求有所增加,而法律人員包括法官及律師也要與時俱進。endprint
另一個較有趣的經歷是內地出臺擔保法時,規定人的保證是在物的擔保之外的部份,故此必須起訴抵押人並完成執行抵押物才可起訴保證人,除了增加了訴訟追討的成本外,亦給予保證人時間採取措施減低銀行能追討的機會。這條款的出發點是擔心一般市民不懂得保護自己,被銀行要求過多的擔保和保證。我們從香港法律的角度多次提出討論,闡明香港是容許銀行要求多層面的擔保及保證,只要銀行最終的賠償是不會超過其按議定應得的欠款及相關利息及支出。這樣是有利於商業及經濟活動發展的。後來,中國最高人民法院就這方面發出司法解釋,使銀行辦理抵押貸款業務時更有彈性。
其實每一個行業要規范地發展、良性發展,法律的監督和支持必不可少,要用法律來作用於經濟,促進經濟各個領域的發展。以上只是目前中國在各方面發展的一些點滴。
記者:當下整個中國的大環境下,“一帶一路”倡議行進中,粵港澳大灣區的發展中,您覺得香港應該怎樣抓住機會,來更大限度地發揮香港的優勢?
徐奇鵬律師:“一帶一路”倡議是我們國家溝通沿線諸國的一項促進共融、共同發展的倡議,而從幾十年前起,香港就已經開始發揮這個作用。因此“一帶一路”這個倡議中,香港依然可以利用其平臺作用,在這個倡議的實施中發揮香港最大的優勢,實現雙贏,甚至多贏。
香港是國際金融城市,中西文化在這里碰撞共融,資金在香港自由進出。儘管外國與內地不少企業跳過香港這個中轉站直接往來,但是要讓原本陌生的雙方彼此了解需要的時間較長,如果以香港作為平臺,互相融入,產生信任,再出去或進來,則會更加便利。而在香港,有十分專業的法律、會計等人才,可以為企業提供完美的服務。
因此我覺得在“一帶一路”中,香港所起到的最大的作用便在於此,香港應當好好地發揮其中的優勢,以一個超級聯繫人的角色,成為“一帶一路”的助力,也為香港創造更多機會。
粵港澳大灣區主要針對的是廣東九個城市及香港、澳門,即9+2,在這個過程中,香港都是作為一個超級聯繫人的方式,綜合大家的想法,篩選出最合適的方法配合9+2城市的發展,讓發展空間最大化。
記者:從法律的領域,您覺得香港與內地可以做些什麼來拉近兩地的距離,促進共同進步?
徐奇鵬律師:香港有許多法律領域的社團越來越注重與內地的交流與融合,如香港律師會的大中華法律事務委員會,主要面對的就是內地的同行,與內地不同城市的律師從業人員、律師會等聯繫接觸,幫助安排或接收內地法律從業人員來港培訓,我們也會委派香港的法律從業人員去內地培訓學習。兩地協作舉辦法律專題講座,舉辦各種活動,講解律師的風險管理等知識,幫助提升律師的管理水平。
兩地律師互相學習,互相促進,對於彼此都是一個好的促進,當法律越來越完善,從業人員越來越專業,管理水平越來越高,這對於整個經濟的發展起到的是更大的促進作用。這也是我們努力的方向,期盼的目標。
記者:感謝您的分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