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墨
文人的醫術
荊墨
自古以來,中國文人尋求的道路,無外乎“不為良吏,便為良醫”。而許多文人本身就是良醫,他們不僅能吟詩作賦,還精通醫術,與醫術有著不可言說的難解之緣。
劉禹錫屬于典型的“久病成醫”,他自幼體弱多病,經常服藥,對醫藥頗有研究。三十年持之以恒,遂成良醫。他曾說:“生疾不必太憂心,三治七養謹而慎。”他寫有一首《贈眼醫婆羅門僧》詩:“三秋傷望眼,終日哭途窮。兩目今先暗,中年似老翁。看朱漸成碧,羞日不禁風。師有金篦術,如何為發蒙?”他用此詩贈給來自印度的眼科醫僧,也可見當時中外醫學交流情況。

蘇軾不僅文章、詩詞、書法冠絕當代,在醫藥上的成就也首屈一指。他創立了我國歷史上第一所公私集資合辦的醫院——“安樂坊”,并對氣功強身祛病也有深入的研究。然而,他意外所得的處方圣散子,卻給他帶來毀譽參半的名聲。“凡傷寒不問證候如何,一以是治之,無不愈。”適黃州連歲大疫,使用此方“所全活者,至不可數”。然而后來永嘉瘟疫,用之,則“被害者不可勝數”。圣散子多辛溫燥烈之藥,用于寒疫固效,用于溫疫,則為禍不可勝言矣,蘇軾也因此大受后人抨擊。
豪放派詞人辛棄疾,有幾首藥名詞流傳于世,讀來饒有興味。“山路風來草木香,雨余涼意到胡床。泉石膏肓吾已甚,多病,提防風月費篇章。孤身尋常山間醉,獨自,故應知子草玄忙。湖海早知身汗漫,誰伴?只甘松竹共凄涼。”這首名為《定風波》的詞,每一長句內含一個藥名,分別為:木香、禹余糧、石膏、防風、常山、梔子、海藻、甘松等,既表達了詞意,又不顯得牽強。
陸游行醫更加專業,他曾著有一本醫書名《續集驗方》。南宋淳熙二年,陸游在成都作一個小官,其時疫病流行,他目睹患者貧病交加之慘,便在街頭煮大鍋藥給患者服用,救了很多人。并有詩云:“我游四方不得意,佯狂施藥成都市,大瓢滿貯隨所求,聊為饑民起憔悴。”晚年居山陰,他還親自種藥,配制丸散膏丹,走鄉串戶,為鄉親治病。很多人為感謝他的活命之恩,生下的兒子都起名叫“陸”:“驢肩每帶藥囊行,村巷歡呼夾道迎,共說向來曾活我,生兒多以陸為名。”竟完全是一個受群眾歡迎的職業醫生了。
蒲松齡精通醫術卻鮮為人知。《草木傳》就是他根據中草藥的性味、功能等特點,運用“生”“旦”“丑”“凈”等戲劇行當加以演化而成的著作。劇中的“清肺湯”則是《醫宗金鑒》治療肺熱喘咳的方劑。請聽劇中人物的道白:“那一日在天門冬前麥門冬后搖了搖兜鈴,內出兩位婦人,一個叫知母,頭戴一枝旋復花,擦著一臉天花粉;一個叫貝母,頭戴一枝款冬花,搽著一臉元明粉……匯成一方,便把那熱痰喘咳一并治去。”此一方中用了多少味中草藥,略有點醫學常識者,一看便知。
文以載道,醫以濟世。魯迅和郭沫若,當年棄醫從文,實現救國救民的遠大理想,深受國人崇敬。當代作家中比較有名的余華、畢淑敏、馮唐等,也是醫生出身。他們用醫生的眼光,觀察人和紛繁的人生。作為醫生,他們有理性的思維和豐厚的醫學知識;作為作家,他們有感性的內心和細膩的文字表達能力。
由此觀之,文人與醫術之間的聯系千絲萬縷,文人擅長醫術的比比皆是,而醫生自己也往往文采飛揚。不過,在社會化分工日趨細膩的今天,每個人都潛心于自己某一特定的領域,能身兼文人與醫生稱號的人已然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