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陽
夏商周時,實行封建采邑制,與之對應是“世卿世祿”制,王室和諸侯國主事職官,由其下屬封君貴族擔任,多數官職在特定家族內部世襲。春秋戰國之際,封建采邑制瓦解,“世卿世祿”制逐漸解體,至秦漢,遂為新的官員選任制度所替代。
從推舉到科舉
戰國時,秦實行“耕戰”政策,官員選拔專任軍功,統一之后,則開始“推擇為吏”“考試取吏”“通法入仕”,但尚未形成系統的職官選任制度。到了西漢時期,逐漸形成了征辟和察舉兩種職官選任辦法。
征辟又稱“辟除”“辟舉”等,是各級官府任用屬員的制度,由各官署和地方政府自行組織完成,聘任對象為椽史以下的低級官吏。察舉由中央政府主持進行。公元前165年,漢文帝下詔,要求各郡國舉薦賢良“能直言極諫者”,并親自主持了對推薦人選的測試。漢武帝以后,察舉成為定制。除“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外,還有孝廉、秀才、文學高第等十多種名目,大體是平均20萬人口推薦1人。由各郡國負責遴選,送到京城,再由皇帝主持測試。對諸生考其章句,合格者按其成績委以文職。
曹魏時,征辟和察舉演變為九品中正制。中央政府選派“賢有識鑒”的官員到各州郡,充任中正,根據家世、才、德三項標準遴選人才。
九品中正制與兩漢察舉制類似,不論是鄉里推薦,還是有關部門考察,都更注重“鄉邑清議”。選拔標準的客觀化程度不足,會使某些沽名釣譽之徒有可乘之機。魏晉在標準中加入家世,當然有利于標準的客觀化,但也因此使才、德兩條很難量化的標準退居到次要或無足輕重的位置。到西晉,朝廷派駐各地的中正多為地方豪族控制,遴選的人才多為世家子弟,出現“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局面。
察舉、征辟和九品中正制還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選拔、推薦的權力重心在地方,中央只是根據地方推薦的結果行使任用權,這與中央集權的國家結構存在著一定程度的沖突。隨著中央集權體制的不斷強化,人才遴選權的上移也是應有之義。公元587年,隋文帝下令設立“秀才科”,每州每年選派3名貢士參加考試。公元606年,隋煬帝定制以十科舉人。兩漢以來的薦舉制遂為科舉制所代替。
鄉試、省試與殿試
唐朝科舉分為常科和制科兩類。常科每年舉行,分為秀才、明經、俊士、進士等科目,其中明經、進士兩科最為重要。明經主要考經義,進士主要測詩賦。制科是根據需要臨時設置的科目,有唐一代,先后設置過120余種。制科考試,官吏和平民都可以參加,凡考中,官吏可升遷,平民則委以相應官職。但因制科科目多針對特殊技藝設置,以農、商、醫、土木營造最為常見,故不為士人所重,制科出身被稱為“雜色”或非“正途”。
常科考試參加者是生徒和鄉貢。生徒是各級學校學生,經學館考試合格,可送尚書省參加科舉。鄉貢是指自學或私塾學習的人士,州縣考試合格,可送至京城參加考試。考試由禮部主持,合格稱及第。結束后,禮部要將及第人員造冊登錄,交給吏部,再由吏部主持考試,合格者由吏部根據成績、名次等提出任用建議,報請皇帝批準。
兩宋時,科舉科目出現較大變化,但進士科仍最為重要。考試內容不再以詩賦為主,而是測試對儒學義理的掌握程度。北宋科舉分鄉試、省試、殿試三個層次。鄉試由州府主持,中試者由州府推薦到京城,參加禮部會試,會試結束,合格者再由皇帝主持殿試,排定最終的名次。
明朝有省級建制,鄉試遂改為在各省省府舉行,正常情況下三年一次,時間固定在秋季八月,稱“秋闈”。鄉試雖在各地舉行,但主考官、副考官卻由中央選派。大凡在府州縣考試通過的秀才都有資格應試,考試通過者稱“舉人”,有資格參加會試。會試由禮部主持,但主考官、副考官都由皇帝臨時委任。會試也是三年舉行一次,時間在鄉試結束后的第二年春季二月,稱“春闈”。考試名次也分三甲,要到殿試之后才能確定。明清時,一甲只取前三名,稱狀元、榜眼、探花,合稱“三鼎甲”,賜進士及第。二甲、三甲均無定額。
古代官員選任制度的得與失
秦漢的征辟和察舉,往往訴諸于鄉里輿論,看似有一定的民主意味,但輿論本身帶有模糊性和主觀性,很多時候未必能體現民眾的真實意愿,很容易被地方豪強所操縱,故而當時遴選的結果往往反映地方實力派的意愿。
科舉制最大的優勢,不是能夠更精準地發現和錄用人才,而是使人才的遴選有了更客觀化的標準和流程,從而使官員的遴選和錄用能最大限度地擺脫地方勢力的影響,完全為中央所掌控,這顯然更符合中央集權政體的本質要求。同時,科舉制也為寒門子弟躋身社會上層提供了更多的機會,相應地,也極大拓寬了國家官員遴選的范圍。更重要的是,科舉制的定期舉辦,造就了一個數量相當龐大的特殊身份階層。他們因科舉取得功名,因功名而享受包括做官在內的各種法定特權,成為儒學明教和王朝政治的忠實擁戴者,即便沒有機會晉身為官,也會作為“準政府成員”(士紳)自愿擔當社會治理者的角色。從政治學角度看,科舉制的實施有效擴大了王朝政治的合法性資源。
但是科舉制測驗的都只是應試者的文才或理論水平,而不是實際的行政能力。從行政人才的選拔來說,這種考試的有效性和準確性自然是很成問題的。事實上,科舉大盛的兩宋和明朝,其官僚系統的運轉效率和治理能力,比之漢唐很難說有所提高,以至于到清朝,一些皇帝有意重用異途出身的官員,對科甲出身的官員卻心存歧視。也正因如此,唐宋以后,官員的晉升政績仍具有決定意義,畢竟政府中大多數崗位真正需要的,是實際的行政能力。
(摘自《人民論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