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楊陽
領航“康之隊” 開拓新方向—記中國工程院院士康振生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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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對小麥條銹病的防治研究永遠在路上,康振生教授團隊“里程碑式的研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5月6日,陜西寶雞地區的小麥正值揚花季,漫山遍野的小檗在蓬勃生長中。康振生為來自中國工程院、全國農技推廣中心以及陜西、甘肅、四川、湖北等省市研究所和植保站的院士專家介紹小麥條銹病在小檗上有性生殖情況。參會專家們經過現場觀摩考察、聽取報告、質疑討論,一致認為康振生教授團隊在小麥條銹菌有性生殖及其控制方面的研究,引領了世界小麥條銹病研究的新方向,“接地氣貢獻大”、“是突破性的發現,將有力推動植物病理學研究”、“應盡快將研究成果轉化成經濟與社會效益”。中國工程院朱有勇院士說,人類對小麥條銹病的防治研究永遠在路上,康振生教授團隊“里程碑式的研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小麥條銹病是一種通過空氣傳播的低溫真菌病害,是世界小麥生產的主要公敵之一,一般情況下會造成小麥減產10%到30%,嚴重時導致小麥絕產。國際上,科學家們長期研究認為,該病害主要是真菌在小麥生長體之間進行無性繁殖的結果,而主要防治措施就是培育能抵抗該病害的小麥品種。
而現實情況是,小麥育種家們辛辛苦苦十多年培育出來的小麥新品種,在種植短短數年內便“喪失”抗性,淪為染病者,甚至還沒有出圃,便“喪失”抗性,育種研究往往趕不上小麥品種更新換代的步伐。小麥條銹菌不斷出現的新毒性“武器”令育種家們頭疼不已,也讓植物病理學專家們感受到了巨大的挑戰和壓力。
小麥條銹菌為何年年頻繁變化?為何首先總在中國西北地區發生變化?這兩個困擾世界植物病理學研究的世紀謎團,康振生院士極其團隊予以破解:小麥條銹菌在西北地區廣泛分布的野生小檗樹葉上完成的有性生殖是其瘋狂變異的主要途徑。相關理論研究成果不僅在國際頂級期刊《植物病理學年評》上發表,其防控應用于5月6日在寶雞地區進行了現場展示。
上個世紀中期,我國植物病理學家李振岐院士等科學家在國內首先揭示了小麥條銹病的發生發展規律,發現甘肅隴南、天水地區為小麥條銹菌的菌源基地,而與之毗鄰的陜西寶雞等地區則處于菌源基地與東部黃淮麥區的“橋梁地帶”,更是小麥條銹菌度過炎熱夏季最容易生變作惡的地區。
康振生院士接過老一輩科學家的重擔,帶領團隊在陜、甘、青、川等地進行了大量的田間跟蹤調查研究,最終找到真兇:麥垛中小麥殘體上的條銹菌冬孢子在春季遇雨水復活,飄飛到附近的野生灌木小檗葉上“生兒育女”,產生的新一代病菌再飄飛到旁邊的麥田里,碧綠的麥葉隨之“黃袍加身”。新的條銹菌在合適的條件下,從西部地區迅速傳染、擴大、東移,不斷威脅著我國的糧倉。來年病菌又從西北地區起爆,在小檗的溫床上孕育出新勢力,周而復始的為非作歹。
康振生院士團隊研究發現,切斷條銹菌有性生殖的發生是延緩條銹菌毒性變異頻率,延長小麥抗條銹病品種使用年限的關鍵環節。通過近10年的努力,他們研發出了“鏟、遮、噴”三字法小檗-小麥條銹病防控關鍵技術,即鏟除麥田邊10 米范圍小檗、遮蓋感病小檗周圍的麥垛、對麥田周圍小檗實時噴施化學殺真菌劑,通過三道防線阻斷條銹菌的有性生殖,減少病菌變異,阻止越夏易變區菌源向東部麥區的傳播,為保證全國小麥生產安全提供保障。團隊還將這些防控技術分別在甘肅天水、陜西漢中和寶雞進行了示范推廣。
在康振生的理念里,沒有“慵懶松散”,唯有“嚴謹求精”。對他而言,白天的8小時遠遠不夠,晚上和周末才是潛心研究的最好時間。
馮浩是康振生的博士生。據他介紹,他做博士論文時,實驗室和康振生的辦公室是對門。當時,馮浩做一天試驗下來確實很累,有時晚上10點半就想“偷懶”離開,可回頭一看導師還在辦公室,就只能沉下心來繼續干,一直忙到晚上十一二點和導師一起離開。
2013年春節,人們沉浸在闔家團圓的喜慶氛圍中,家在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的研究生吳寬大年初一中午卻驚奇地發現,康老師的汽車竟然出現在學校科研樓的停車場,到了辦公室,才知道老師一如既往,又來加班。康振生對工作的“執著”,可見一斑。
2010年在云南調研時,康振生和學生們翻山越嶺,艱難跋涉,由于路不好,只能坐驢車,他笑著對學生說,轎車坐久了,坐坐驢車也很好。連續半個月的調查風餐露宿,學生們走路都想睡覺。可看到老師干勁十足在最前方,誰都不好意思抱怨。
2013年11月,康振生在甘肅、寧夏開展秋苗調查,行車至3800米山頂時,突遇降雪,一輛大轎車不能啟動,擋住了前行的路。沒有合適的工具,康振生和大家一起用手掬起沙子,一趟趟送到車輪底部,幫助大轎車解除了困境。到了目的地,康振生第一個下車,蹲在地上,用手小心翼翼刨開積雪,尋找被條銹病感染的葉片,一干就是大半天。
30多年來,康振生在小麥重大病害綜合防控理論、方法和技術方面開展了系統性和創新性研究,系統揭示了小麥條銹病菌致病性變異途徑與機理,系統揭示了小麥赤霉病菌的侵染途徑與病菌致病機理,在國際上首次完整提出了赤霉菌在小麥穗部侵染擴展模式,澄清了百年來國內外對赤霉病菌侵染途徑的爭議。獲國家科技進步一、二、三等獎各1項,省級一等獎5項。
康振生深知,一個團隊需要年輕的力量,培養年輕人,讓年輕人成為團隊中的一份子,科研才能有活力,思路也會更廣闊。
多年來,康振生帶領團隊圍繞小麥條銹病開展了一系列基礎與應用研究,而在這些研究中,從來不缺乏學生的身影。“要引導學生關注學科前沿,獨立思考,并在我們工作基礎上站高望遠,突破創新,最終有新發現、新見解和新突破。”

從進入實驗室開始,康振生就要求他的研究生圍繞小麥條銹病可持續控制的主線,制定明確的研究目標。研究規劃更是具體到每月、每年乃至未來3-5年,他要求研究生嚴格按照研究計劃,設計不同階段的研究方案,積極開展研究。
在康振生團隊,師生相互討論,甚至就某些學術問題展開激烈爭論已是常態。不論是實驗研究內容、方案、具體細節,還是實驗的失敗和成功,研究生都要和他交換意見。團隊成員、王曉杰教授說,有時候為了討論一個實驗,他們經常會從晚上7點半一直持續到12點。“幾次和康老師走出科研樓時,樓門已經關閉了。”
教育貴于熏習,風氣重在浸染。康振生的率先垂范,帶出了一支被業界譽為科研精銳之師的“康之隊”。
他先后培養博士42人、碩士82人、留學生5人,指導博士后7人,其中,王曉杰作為全國百篇優秀博士論文獲得者,入選中組部“萬人計劃”青年拔尖人才支持計劃,并獲國家優秀青年基金;3人獲教育部“博士研究生學術新人獎”;3人獲“國家獎學金”,18人獲“植物病理學創新研究獎勵基金”。在《Nature Communication》、《Annual Review of Phytopathology》、《Molecular Plant》、《Plant Journal》等著名期刊發表學術論文200余篇。
在緊張的科研之余,為了營造團結、融洽、健康向上的團隊氛圍,康振生課題組每年都要舉辦聯歡會、運動會、聯席會。師生們自編自唱,各顯神通,此時的康振生也一改平日的嚴肅,盡情地放松,唱歌、運動、表演節目樣樣少不了他。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師生們的感情更近了。
“作為教師,最大的責任就是培養學生。”康振生是這樣要求自己的。30年來,無論行政兼職和學術兼職如何疊加,康振生一直堅持在教學一線,從事本科生、研究生的 “學科導論”、“農業植物病理學”、“分子植物病理學”、“植物生理病理學”和“植物免疫學”等課程教學,并樂在其中。“年輕人朝氣蓬勃,有活力,有想法,和他們在一起,我也能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康振生十分注重把國內外最新研究進展及時引入到課程教材,并先后主編、副主編了8部相關教材,其中兩本專著成為我國植物保護專業教學必備參考書。他主編的國家“十一五”規劃教材《植物病理學原理》教材發行量達萬余本,并獲得中華農業科教基金會“優秀教材獎”。
另一方面,作為植物病理學國家重點學科帶頭人、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康振生還兼任國家小麥產業技術體系病蟲防控研究室主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評審專家等學術兼職,無論工作再繁忙,他總是想辦法擠出時間與學生交流。只要是學生提出的要求,從大到面向全校學生的報告會,小到本科生畢業設計、大學生科技創新項目,他都會認真地對待。
大三時,為了做大學生科技創新項目,碩士研究生焦敏曾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去找康振生。出乎她意料的是,康老師停下手中的工作,和她認真討論,臨走時還叮囑焦敏,不明白的話可以繼續找他。“那一幕,我至今也忘不了。”
現在哈佛醫學院和 Dana-Farber 癌癥研究所從事博士后研究的鄧麟,碩士期間師從康振生,“對于剛剛邁上科研征途的一名新人,康老師的信任和鼓勵,不僅激發了我的科研熱情,更學會了與團隊成員密切合作。”對此,他心懷感激。
在今年評為院士后,康振生的科研任務更加忙碌,但他依舊在思考如何培養年輕人,讓他們站在自己的肩膀上,盡快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