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長的故事

包旭東

《爸爸，我們去哪兒？》

作 者：（法）讓·路易·傅尼葉

譯 者：李 欣

出版社：上海文藝出版社

我真的該慶幸自己沒有愚蠢到只看到標題就轉身，因為那樣我會錯過一本值得經常閱讀的書。

這本書的名字是“爸爸，我們去哪兒？”看到書名，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那個風靡一時的真人秀，我準備把書放回書架。但直覺告訴我，不會有誰會將娛樂消遣類的書設計得這樣淡雅精致。我讀到了書封上的一行字：“爸爸，我們去哪兒？我們上高速公路，逆行。我們去阿拉斯加逗熊玩，然后被熊吞掉。我們去游泳池，從高臺往沒有水的池子里跳。我們去圣米歇爾山，在流沙上散步，然后陷進去，一直陷到地獄里去?！焙荛L一段時間，我沒有讀到過有如此力量的文字。此后，我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書，直到將整本書讀完。

這是法國作家讓·路易·傅尼葉的一本書，曾獲得過法國費米娜文學獎，一度名列法國文學暢銷榜第一名。這是一本關于不成長的故事，是傅尼葉寫給兩個智障孩子的書。在法國文壇和影視圈，傅尼葉擁有崇高的地位，一身光環的背后，隱藏的卻是他多年來諱莫如深的家庭悲劇。上天連續給他帶來兩個不正常的兒子，40年后，他決定把自己的故事、兒子的故事寫出來，盡管兒子根本看不懂，盡管有一個兒子已然遠去，他還是決定用文字表達他的歉意，以及那些也許永遠也無法傳達給對方的愛意。

葉兆言在篇首的推薦詞中寫道：“這本書充滿了智慧，在生命的傷痛與困境面前，微笑像鮮花一樣盛開，幽默成了對付痛苦的最好利器?！睂嶋H上在閱讀正文之前，我翻看推薦詞的時候，對這句話很不以為然，面對苦痛，微笑和幽默或許更多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之舉吧？等讀完整本書，我不得不驚嘆一個擅長講故事的小說家對于生活的解讀是那樣的驚艷。路易·傅尼葉的微笑和幽默自然是困境之中寬慰和療救心靈的武器，但發自內心的愛和坦然堪稱生命的大智慧。

我把書推薦給了一些同事，我希望做教育的人能讀一讀這個不成長的故事。至少于我，一個普通的教育工作者，每次翻看這本書都會百感交集。我還把書推薦給上小學六年級的孩子看。在她看完后詢問她的閱讀感想，她回答說，你是不是該慶幸我不是殘障兒童？我一時失語，我曾經設想她看完書，會震撼于那個偉大而堅強的父親，然后延展到對自己的父親增添更多的敬意。但我也知道，她是對的。相對于讓·路易·傅尼葉那樣的父親，擁有一個正常而健康的孩子，作為父母，已然值得幸福而驕傲。

我把書翻到101頁，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讀：“也許有一天，我們三個會再相見。我們能認出對方嗎？你們會變成什么樣子？你們會穿什么衣服？在我的記憶里，你們總是穿著背帶褲。再見面時，也許你們會穿三件套西裝，或像天使一樣穿得全身潔白？為了顯得嚴肅，你們可能會留了小胡子，或者大絡腮胡？你們的樣子會變嗎？你們會長大嗎？”

這個時候，不要眼淚，不要同情，唯沉默最好。

（作者單位：南京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