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艾黎的創造性職業教育思想與實踐

劉艷春+李峻

【摘要】路易·艾黎是著名的教育家、中國職業教育的先驅。他提倡職業教育要以改進生產方式為辦學目標，以“工讀結合、手腦并用”為辦學模式，在教學中堅持理論知識與實踐知識相平衡。他的教育思想與教育實踐促進了當時職業教育的發展，為我國現代職業教育發展積累了有益的經驗。啟示現代職業教育不但要以“生計為先”，還要培養“創造精神”；要因地制宜，提高地方性生產的能力；要堅持“工學結合、知行合一”的辦學模式。

【關鍵詞】路易·艾黎；創造性教育；工讀結合；職業教育模式

【中圖分類號】G72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8794（2017）12006404

【收稿日期】20170420

【基金項目】2016年江蘇省研究生培養創新工程項目“政策視角下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構研究”，項目編號為KYLX16_0640

【作者簡介】劉艷春（1992—），女，山東高密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職業教育理論與政策；李峻（1976—），男，湖南新寧人，教授，研究方向為教育基本理論與政策。路易·艾黎（Louis Alley，1897—1987）是新西蘭著名的教育家、著名的國際友人，中國職業教育的先驅。宋慶齡稱他為“誠實忠誠、不屈不撓的朋友”；彭德懷同志評價他為“一位滿腔熱情的無產階級教育家”；鄧小平同志高度贊揚他“50年如一日支持我們創業的老戰士、老朋友、老同志”。

路易·艾黎于1927年前往中國，他有感于當時中國的社會動亂和民不聊生，聯合當時的愛國人士林伯渠、沈鈞儒和黃炎培等人成立“中國工業合作協會”（下稱“工合”），旨在以工業救中國，并幾經周折創辦培黎工藝學校，實踐“實業救國、工讀結合、手腦并用”的職業教育思想，不僅促進了當時職業教育的發展，而且為我國現代職業教育發展積累了有益的經驗。

一、路易·艾黎創造性職業教育思想的內涵路易·艾黎于1940年創辦了培黎工藝學校，提出“手腦并用，創造分析”、“半工半讀，學用結合”、“理論聯系實際”的職業教育辦學理念，開創了中國實用職業技術教育的先河，為新中國的建立與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培養了大批能吃苦、講實干的技術人才。

1“要引導人民尋找生產門路，創造新的生產手段，改善生活條件”

1927年，路易·艾黎來到上海從事工業生產。抗戰爆發以后，在日軍非占領區從事工業合作社運動，通過組織群眾發展后方小型工業來支持抗日戰爭。他發現在當時農村人口占總人口80%以上的中國，缺乏技術教育與素質教育是導致農民貧困的主要原因，“在舊中國落后的個體經濟中，一個農民每年實際只有90天從事社會化的生產勞動”。[1]因此，只有發展職業教育讓農民能夠利用當地的自然生產條件，從事地方性生產，才能提高農民的生存技能和生活質量并改變農村貧困落后的面貌。因而，他認為，培養職業人才是開展“工合事業”的基礎，并與喬治·何克創辦了培黎工藝學校，引導農村人民“尋找生產門路，創造新的生產手段，改善生活條件”。[2]中國農村的實際決定了培黎學校離不開農村，“只要農村存在，農村為人民創造幸福培訓技術力量的挑戰就會存在”，[3]而農村更需要培黎式的職業學校。

路易·艾黎認為，職業教育要提升貧困者的創造性生存能力。為了保障農村貧困家庭學生的教育權利，培黎學校對家庭困難的學生或流離失所的孤兒進行免費教育，如培黎工藝學校首批招收的60多位兒童都是從小就在社會上顛沛流離、飽受戰爭創傷和失去親人的貧困農家孩子或難童。同時，路易·艾黎認為，“如果教育沒有給人民的創造性活動提供奮勇前進的思想和方法，而是成為撲滅富有創造性智慧火花的教條，那就是失敗的教育。”[4]

2“半工半讀的教育，可以縮短智力投資轉化為經濟效益的周期，節約總的智力投資”

路易·艾黎推崇馬克思主義“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教育思想，他認為，“半工半讀的教育，可以縮短智力投資轉化為經濟效益的周期，節約總的智力投資”。[5]因此，培黎工藝學校將培育學生的實踐技能和創造精神作為追求目標，推行“半工半讀”、“工學結合”的辦學模式，將技術開發—生產實踐—教學活動—社會服務—技術推廣緊密結合起來。

培黎學校“半工半讀”、“工學結合”的辦學模式的“靈魂”在于運用“創造分析、手腦并用”的方式使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相結合，從中提高學生的動手操作能力。培黎學校搬到山丹后，針對山丹地方生產狀況，建起了紡織廠、化工廠、機械廠、陶瓷廠等工廠，設立了20多個專業學科，學生通過“邊學邊干，邊學邊管”來鍛煉實踐應用能力與社會適應能力，為將來的生活打下基礎，至1945年，路易·艾黎帶領全校師生已經建立了包括運輸、種植和畜牧等20多個生產車間和實訓基地，來自17個省和甘肅19個縣的學生500多人。[6]同時，學校先后辦了3處農場，建立了運輸隊、印刷廠和建筑隊等小型企業，還設立了山丹第一所醫院，職業教育的經濟、社會效益得到充分發揮。

3“必須在教學中實現理論知識和實踐知識的平衡”

路易·艾黎認為：“教育青年要像培育籽種發出兩片子葉一樣，必須既有理論知識，又有勞動實踐，手腦并用，使兩片子葉同時展開，讓幼小的禾苗正常發育，茁壯成長。”[7]而要“以培訓有科學頭腦能從事實際操作技能的人才為目標，就要依靠正確的教育方法……必須在教學中實現理論知識和實踐知識的平衡”。[8]因此，他著手改變單一的“滿堂灌”的教學形式，讓學生將基礎知識與實踐技能相結合，手腦并用。

培黎工藝學校的課程既包括基礎文化知識也設有生產實踐知識，文化課和職業課的課時分別占60%和40%。[9]路易·艾黎還意識到了校企合作的重要性，并大量聘請企業的一些技術工人到學校工廠為學生提供技能指導，如在山丹聘請農村師傅教學生燒制第一塊磚；從蘭州請來技術員指導皮革生產；從江西請來技師專門研究提高陶瓷質量；還通過美國工合組織聘請毛紡專家蘭瓦·葉麗華夫人來毛紡廠做技術指導。他認為每個教師都要有為教育事業獻身的精神，要成為每位學生成長道路上的引路人，引導他們全面發展，同時又要有專業技能。為了建立理論與實踐的聯系，他要求教師不僅應該“教學生‘是什么，還要教學生‘為什么，要學生會提問，會追根求源，培養學生的分析思維能力”。[10]endprint

二、路易·艾黎創造性職業教育實踐的基本歷程路易·艾黎創造性職業教育思想主要是通過舉辦“培黎工藝學校”的辦學實踐來得到落實和體現的，培黎工藝學校的辦學宗旨就是為“中華即將黎明培養合作生產技術人才”。路易·艾黎的創造性職業教育思想在辦學實踐中不斷發展、成熟與升華，主要經歷了三個階段。

1奠基雙石鋪：創造性職業教育的初步探索（1940—1943）

1931年“9·18事變”之后，路易·艾黎發起組織了“在日軍非占領區從事工業合作社運動”，發展后方小型工業支援抗日戰爭，宋慶齡任“工合國際委員會”名譽主席。在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共領導人的支持與鼓勵下，工合組織在四川廣元、云南大理和福建永安等地指導流亡的難民和當地群眾就地取材，進行生產，先后在全國各地建立了近3 000個工業合作社，為抗戰提供了大量軍需品和民用品。

1940年，路易·艾黎在陜西秦嶺山區鳳縣雙石鋪創辦了“培黎工藝學校”。辦學之初，舉步維艱。1941年，英國人喬治·何克開始負責管理學校時，只有3間簡陋的校舍、10多個營養不良的孩子、一臺織布機和一臺變形的繞線機，喬治·何克既是主任，又是唯一的教師。路易·艾黎與喬治·何克帶領學生挖窯洞、自制書桌、壘建圍墻，在艾黎與何克等幾任教師的努力下，學校的各門課程逐步正常進行，1942年學校初具規模，有20多名學生，4—5名文化課教師，還有紡織、機械車間，清洗機、卡車發動機、柴油機和水力發電機等，成為“工合”培訓中心；[11]1943年，學生增至60多人，學校建立了機械廠、紡織廠和發電廠供學生實踐，辦學條件和質量大為改善。

2轉戰山丹——創造性職業教育的體系化建設（1944—1953）

由于戰爭范圍的擴大和政局的惡化，培黎工藝學校被迫西遷。1943年底，艾黎帶領首批33名學生到達地處河西走廊、少受日軍侵擾的甘肅山丹縣，次年，何克率領其余學生抵達山丹。路易·艾黎在山丹進一步開展創造性職業教育實踐，通過10年的嘗試，創造性職業教育體系逐步清晰。

路易·艾黎根據當地的自然條件與社會需要擴充了培黎工業學校的專業設置，使創造性職業教育的專業覆蓋面逐步完整化與體系化。山丹縣土地廣闊，農牧業比較發達，煤、鐵和陶等礦產資源豐富，路易·艾黎因地制宜，采取了“農、工、牧三位一體”的辦學原則，設置了紡織、皮革、縫紉、測繪、醫藥等20多個專業，興辦起近20座小型工廠；學校興建了3個農場，1個牧場，還設置了運輸、電機、化學、印刷等21個生產實習基地為學生技能的鍛煉創造條件。[12]

路易·艾黎的創造性職業教育理念逐步成熟，辦學模式逐步穩定。在山丹，路易·艾黎確立了理論聯系實際的辦學思想，既要求學生學文化、學技術，還需要學管理。學校實行“半工半讀”的辦學模式，學生上午學習文化知識，下午到工廠實習。推行“創造分析、手腦并用”的教學方式，學生的文化課學習不按生產編組，而是根據實際文化水平編組，以便因材施教。強調實踐性教學以培養技能，學校從國內外聘請20多位各個專業的工程師、技師、畜牧師和醫師，讓學生學習最先進的技術。在短短數年間，培黎學校培育了數千名技術人才，為當地經濟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辦學的制度化與規范化得到加強。1945年，何克病逝于山丹之后，路易·艾黎著手對培黎工藝學校進行制度化建設。1945年在校長之下設立了“校務委員會”和“六聯會”。校務委員會由校長、教務主任、教師代表、生產組（場）負責人和學生會主席（均由校長指定）組成，“六聯會”（教務會、總務會、學生生活輔導會、業務會、伙食會、財務會）為校務委員會的常設機構。1946年，學校成立董事會，制定了招收新生簡章，對入校資格、畢業期限都做了明確規定。1950年培黎工藝學校開始規定了學制，分設專業科、普通科、預備科3科，學制3年。[13]

3成型蘭州——創造性職業教育的傳承發展（1953—）

1949年，培黎工藝學校被新中國接管并進行改組，設立了黨小組，發展了黨員和團員。1951年，學校改稱為西北石油管理局山丹培黎工業學校；1953年，甘肅山丹培黎工藝學校東遷蘭州，后改稱蘭州培黎石油學校，艾黎終身擔任校長。學校搬遷蘭州后，在辦學中繼承和發揚了“手腦并用，創造分析”的教學思想，為中國石油工業和甘肅省地方經濟建設培育了近2萬名中等專業技術人才，成為甘肅省職業技術教育的骨干示范學校和對外交流的窗口。

1984年，艾黎倡議在山丹重建培黎學校。1987年，按照艾黎“手腦并用、創造分析”教育思想和理念創辦的“甘肅省山丹培黎農林牧學校”正式招生。學校遵循了路易·艾黎“農、林、牧三位一體”、培養實用型技術人才的辦學方針，堅持和發揚了培黎學校的優良傳統和艱苦創業精神，為地方培養了近萬名技術人員。

1984年，在艾黎的支持下，北京培黎職業大學（后改名為“北京培黎職業學院”）開始創辦，成為改革開放后北京市最早的民辦大學之一，艾黎與馬海德一起擔任首任名譽校長。學校進一步踐行了路易·艾黎創造性職業教育的理念，堅持以“為國家分憂，為家長解難，為青年學生成才鋪路”為己任，堅持工學結合的人才培養模式，培養高素質技能型人才。2008年，溫家寶總理為該校親書校訓“手腦并用，創造分析”。目前，該校為社會培養輸送了3萬余名實用型人才，取得了很好的社會效益。

三、路易·艾黎創造性職業教育思想的當代貢獻1990年代以后，我國公辦與民營的各類職業技術學校不斷涌現，并在整個教育結構中的占比不斷擴大，越來越受到社會的重視，這些職業技術學校的辦學思想與辦學模式均與“培黎系”有很多相似之處，無不折射出路易·艾黎創造性教育思想不滅的光輝以及對當代職業教育的貢獻。

1職業教育不但要以“生計為先”，還要培養“創造精神”

路易·艾黎針對中國傳統教育“學非所用”的弊病，提出興辦職業教育的首要目的是“生計為先”，需要從人的現實生存與發展需要出發。他指出中國舊式教育以儒家道德為主要內容，忽略了對人的生存技能的培養，只“教人離開家鄉往城市里面跑，教人只吃飯而不種植水稻，教人只住房子而不造林。”[14]路易·艾黎認為職業教育要以解決農民的生計和學生的就業問題為出發點和歸宿，并探索出了一條符合中國國情具有中國特色的職業教育之路：將職業教育定位于謀生教育，不僅要培養學生的專業技能和社會能力，同時還要注重培養學生的自主精神、道德品格、管理能力。路易·艾黎在探索創造性教育的過程中，澄清了職業教育的辦學目的，使教育脫離“學而優則仕”的官本位，回歸到教育為百姓服務，為民生服務的價值本色。因此，現代職業教育要從“生存論”意義上確定其辦學目標定位，即人的生存不但要“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還要堅持“人的獨立性”。基于此，職業教育要“以學生為本，以生存技能為先”，不僅要注重培養學生的生存技能，還要注重培養學生的創業精神、實踐精神、奉獻精神和追求理想的不懈精神，將知與行、學與做、理論與踐高度融通。endprint

2職業教育要因地制宜，提高地方性生產的能力

路易·艾黎在長期的辦學實踐中堅持職業教育要充分利用當地資源、因地制宜，提升人們“地方性生產的能力”，即職業教育要引導“人民尋找生產門路”與“創新生產手段”，特別要幫助農民對農村的土地資本、資源資本和人力資本進行開發，而且培養農民子女“把現代科學運用到農業、林業、畜牧業、副業、漁業、農副產品加工以及適應地方特點的其他小型工業方面去……以促進中國農村、山區、牧區經濟建設和文化建設的發展”。[15]

“提高地方性生產的能力”也是當代職業教育的核心命題之一。我國農村面積廣闊、地區自然條件與資源條件差異性大，人們在世代適應地域環境的過程中逐步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生存、生產方式，這種因為環境（包括自然環境與歷史文化環境）不同導致了地方性生產方式存在差異，進而顯示出地方性生產的獨特性，這種獨特性“包含著一個民族或族群深刻、悠久的文化記憶，是當地人生活的重要部分。”[16]因此，職業教育不應過分追求“普適性”知識，而是要充分挖掘農村地區的現有資源，將那些在歷史、地域或民族情境中得到確認、理解和保護的知識體系納入到職業教育的范疇中來，針對性地進行專業設置與課程設置，強化實踐教學，使學生在實踐體驗與操作中將地方性知識轉化為個體技能性知識，以便更好地彰顯職業教育的“地方性”與“針對性”，促進地區產業發展，拓展當地農民的就業渠道。

3職業教育應該堅持“工學結合、知行合一”的辦學模式

路易·艾黎工學結合的辦學模式是對傳統封閉化辦學模式的超越。他認為“理論和實踐相結合，應當是經常的、持久的，絕不是一年的末了結合一個月或兩個月，或者相隔很長時間以后再去結合。”[17]培黎工藝學校將所有的課程都放在工作實踐中完成，實現了理論知識與技能水平的平衡，正是這種半工半讀的教學模式使創造性職業教育產生了令人矚目的效果。

“工學結合”不但可以促進學生掌握基本理論知識，而且在學校里可以幫助學生提高動手技能，幫助學生無縫對接企業的實際工作，可以使學生“順利并且滿意地獲得工作和穩定地保有工作的能力和素質，在進入職業領域之后持久地保有工作以及確保職業呈可持續發展態勢的能力和素質”，[18]又能為企業或者社會提供合格的技術工人，從而實現學校與企業的雙贏。因此，要創新教學培訓方式，不斷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根據實際需要，與企業共同研制工學結合人才培養方案；要不斷優化專業和課程設置，學用一致，努力實現學歷教育和培訓課程與行業需求、崗位要求、職業標準和生產過程緊密對接；通過增加實踐性課程比例，采取送教上門、在線教學、線上線下結合等混合式教學模式，不斷提高教學效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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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程瑋，支素華.職業發展視角的大學生就業能力建模[J].重慶高教研究，2016（4）：102—110.

The Creative Thought and Practice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of Louis Alley

LIU Yanchun， LI Jun

（Educati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chool， Nanjing University of Posts and Telecommunications， Nanjing 210023， China）

【Abstract】Louis Alley is a famous educator in New Zealand and the Chinese occupational education pioneer. He advocated the occupational education to improve the mode of production as the goal， insisted the mode of combination with working and studying， hands and brain. In the course of teaching， he kept the theoretical knowledge and practical knowledge balanced. His education thought and practice not only promoted the development of occupational education at that time， but also accumulated useful experie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occupational education in our country. Enlightening the modern occupational education should take livelihoods first， and to cultivate spirit of creation. According to local conditions， improve the local production，we should insist the mode of combination of learning with working， and keep the Knowledge and action should go hand in hand.

【Key words】Louis Alley； creative education； workstudy combination； reform of occupational education mode

（編輯/趙曉東）2017第12期（總第371期）成人教育ADULT EDUCATIONNo.12 2017Total No.371

doi：10.3969/j.issn.10018794.2017.12.01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