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風的中醫辨證論治研究進展

毛古燧 黃傳兵 汪元 付俊 閆學朋

摘要 痛風是嘌呤代謝紊亂和血清尿酸持續升高引起組織損傷的一種反復發作的炎性疾病，并與遺傳及環境因素息息相關。中醫辨證論治從根本上治療痛風有較好的綜合療效，但臨床上對痛風的辨證論治，分型較多，缺乏統一的指導規范。文章通過對近年來有關中醫對痛風辨證論治的經驗加以綜述，為中醫藥臨床治療痛風的合理性提供參考。

關鍵詞 痛風；辨證論治；研究進展

Abstract Gout is recurrent inflammatory disease caused by tissue damage due to purine metabolism and persistently increased serum uric acid，which is also closely related to genetic and environmental factors.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for gout by Chinese medicine received comprehensive effect.However，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for gout in clinic may differentiate patients into different types without standardized guidelines.This paper is to review the experience of Chinese medicine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for gout in recent years，to provide a reasonable reference for Chinese medicine in treating gout in clinic.

Key Words Gout；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and treatment； Research progress

中圖分類號：R256.2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7202.2017.02.059

痛風是一種單鈉尿酸鹽（MSU）沉積所致的晶體相關性關節病，與嘌呤代謝紊亂及（或）尿酸排泄減少所致的高尿酸血癥直接相關，屬于代謝性風濕病范疇[1]。本病的特征為尿酸鹽結晶在關節或其他結締組織中沉積，其自然病程包括無癥狀高尿酸血癥、急性痛風性關節炎、痛風石及腎臟病變。痛風屬中醫學“痹證”范疇，又名“歷節”“白虎歷節”，在痛風病名確立之前曾被含納在其他病名之下[2]，其中更有“氣腳”者。痛風，首見于元代名醫朱丹溪《丹溪心法》，書中記載“痛風者，四肢百節走痛，方書謂之白虎歷節風證是也”。通過對痛風源流的探討，古之痛風證又有痹證、歷節、白虎歷節風和痛痹等稱謂[3]。

1 病因病機

《金匱要略》中記載“盛人脈澀小，短氣，自汗出，歷節痛，不可屈伸，此皆飲酒汗出當風所致?！薄吨T病源候論》亦言：“歷節風之狀……此由飲酒后腠理開，汗出當風之所致也。亦有血氣虛，受風邪而得之者；風歷關節與血氣相搏交擊，故疼痛也”。朱丹溪的《格致余論·痛風》記載：“彼痛風者，大率因血受熱，已自沸騰，其后或涉冷水，或立濕地，或扇取涼，或臥當風，寒涼外搏，熱血得寒，污濁凝澀，所以作痛，夜則痛甚，行于陰也”。而現代醫家根據對本病的不同認識，對其病因病機也提出了新的看法。

路正志教授創見性的提出本病“源之中焦，流阻下焦，病于下肢”“起于脾胃，終于肝腎”的觀點[4]。韋緒性[5]明確提出“濁毒入絡”的病機觀，認為脾腎虧虛為本，濕熱、濁毒、瘀血痹阻為標，屬本虛標實之證，以脾腎虧虛，濁毒入絡為病機特點。王海東[6]認為痛風多為脾腎虧虛，熱毒與痰濕、血淤等濁邪蘊結形成，而腎虛、熱毒尤為根本。綜上所述，痛風的起病有2個方面，外因為飲食勞倦、外感風寒濕熱之邪，內因則肝脾腎虧虛、濕濁痰瘀相阻。

2 辨證論治

痛風之辨證，主要是辨兼夾，次辨虛實。風寒濕熱之邪為主因，兼夾者，多責之痰濁瘀血。本病早期以實證為主，中晚期虛實夾雜，甚至以虛證為主。痛風之“熱毒氣從臟腑中出，攻于手足，則赤熱腫痛”，然多從肝脾腎論治。目前《中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將痛風證型分為濕熱蘊結型、痰濁阻滯型、瘀熱阻滯型和肝腎陰虛證。吳蕊和王鎂[7]在中醫內治法中將痛風分為濕熱痹阻、寒濕痹阻、痰瘀痹阻和肝腎陰虛四型。金相哲[8]獨創性的分為熱毒熾盛，攻于肢節證；內釀濕毒，流注于下證；以及痛風石期。由此可見，臨床辨證缺乏完整的系統性闡述，筆者總結近年來各家關于痛風辨證論治的研究，對痛風的病因、氣血津液和臟腑辨證綜述如下。

2.1 病因辨證

2.1.1 熱毒為先，初期即見熱毒熾盛 濕熱濁毒內伏血脈，攻于手足，則見赤熱腫痛，諸邪相合，以熱毒為先。陳秋[9]認為急性發作之痛風，治療當以清熱解毒、化濕健脾為主，輔以活血通絡、消腫止痛，自擬痛風方由四妙散、黃連解毒湯及三仁湯三方化裁合成，方中取黃芩、黃連、黃柏共奏燥濕清三焦之熱，用石膏清熱瀉火。

2.1.2 濕與熱合，多形成濕熱蘊結證 《醫學正傳》中言“肢節腫痛，痛屬火，腫屬濕，兼受風寒而發動于經絡之中，濕熱流注于肢節之間而無己也”。楊宗善[10]認為本病多風寒濕熱外襲，郁而化熱，淤阻于關節、肌肉，不通則痛，常用當歸拈痛湯化裁治療。黃宏興[11]認為痛風主要是濕濁內蘊，瘀熱相雜，治當清熱利濕、涼血活血，以土茯苓、薏苡仁、黃柏、蒼術、茵陳等組成經驗方，尤以土茯苓解毒、除濕、通利關節，旨在搜剔濕熱之蘊毒。章祖林[12]認為痛風多見濕熱痹阻、熱毒壅盛者，方選四妙散為主方加味，伍用涼血解毒、活血通絡之品。

2.1.3 從風寒濕立論，易成寒濕痹阻 《諸痹探源》記載“寒氣勝者為痛痹，以寒凝氣聚，壅而不行，痛不可忍，所謂痛風也。”痛風日久，陽氣不足，外感風寒濕邪，易成寒濕痹阻型痛風，《金匱要略·中風歷節病脈證并治》記載“諸肢節疼痛，身體魁羸，腳腫如脫，頭眩短氣，溫溫欲吐，桂枝芍藥知母湯主之”，本方可祛風除濕、散寒止痛兼滋陰清熱，主治中風歷節，實為治療寒濕痹阻型痛風之經典方。潘艷東等[13]應用“腳痹十味流氣飲加味”治療寒濕痹阻型痛風療效顯著，方中以防己、川牛膝、木瓜、薏苡仁祛風止痛，滲濕除痹。吳斌龍[14]也認為部分患者因脾腎陽虛，寒濕內生，復感風寒濕之邪，痹阻經絡者，以寒濕為主要病機，治宜溫陽散寒通絡，予烏頭湯加減治療。

2.2 氣血津液辨證

2.2.1 久病成瘀，易致瘀血阻絡 瘀血既是機體在病邪作用下的病理產物，又可作為病因作用于人體。濕濁寒痰凝滯，久之血脈瘀滯，瘀血阻絡。施仁潮[15]認為血虛痰聚經絡或久成瘀血凝滯經脈，患者經久不愈，尤重用蟲類藥物，如蜈蚣、穿山甲、地龍、土鱉蟲等以活血化瘀，消腫止痛。楊錫燕[16]認為久病入絡，氣血不通，筋脈痹阻，提倡活血化瘀，其經驗方中以雞血藤、丹參活血祛瘀通絡；延胡索活血行氣，專治一身上下諸痛；地龍善走竄，可活血通絡除痹；當歸則補血活血，攻補兼施。焦銳[17]認為瘀久化熱，可出現皮膚紫暗、舌黯，針對此型瘀熱在里，治當清熱通絡、祛風除濕、行瘀除痹，選用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加味，原方既可“走肌表、通經絡”，又能清熱活血通絡，臨床療效顯著。

2.2.2 濕、痰、瘀相雜，痰阻瘀成 朱丹溪提出“因于痰者，二陳湯加酒炒黃芩、羌活、蒼術”，亦指出“肢節腫痛，脈澀數者，此是瘀血”，以燥濕化痰治療頑痹，并認為歷節風的主要病機是濕痰濁瘀流注。因此朱良春認為，其主要病機為濕濁內生，瘀滯經脈，朱老依此提出“濁瘀痹”，創立“泄化濁瘀”的治則[18]，尤善蟲類藥的應用，重在泄濁活血。

2.3.3 久病耗氣傷血，終至氣血兩虛 《金匱要略》中說“血痹陰陽俱微，寸口關上微，尺中小緊，外證身體不仁，如風痹狀，黃芪桂枝五物湯主之”。痛風后期，肝腎不足，氣血虧虛，復感風寒濕熱之邪，內外相合而遷延難愈。黃仰模等[19]認為患病日久，耗氣傷血，氣血兩虛，可出現肢體局部麻木不仁，主張用黃芪桂枝五物湯治療，黃芪補氣生血，芍藥養血和營，桂枝祛風、通陽。劉健等[20]認為脾胃虛弱、后天不足會導致氣血虧虛，取當歸養血湯加味，黃芪補氣固表，白術、山藥、茯苓、黨參、薏苡仁、甘草等健脾和胃，促進氣血生成。殷海波[21]等應用丹溪痛風方治療痛風以血虛為本時，強調應特別注重顧護正氣，養血滋陰，用四物湯去川芎加人參、五味子養血調血、補氣斂氣。

2.3 臟腑辨證

2.3.1 從脾論治，多見脾虛濕阻證 《景岳全書》中說：“有濕從內生者……在經絡則為痹，為重，為筋骨疼痛，為腰痛不能轉側，為四肢痿弱酸痛?！睗裥柏灤┩达L的始終，脾虛濕盛，濕、濁、痰、瘀是其重要病理因素[22]。張沛霖[23]也認為脾虛生濕，腎的氣化作用減弱，濕痰阻滯經絡，發為疼痛，治宜健脾利濕、益氣通絡。鄧運明[24]認為此期熱毒雖解，但濕邪仍在，痹阻經絡，治宜益氣健脾、利濕化濁，常用痛風清消湯去清熱解毒之品，加黃芪、黨參、陳皮健脾益氣為基本方，兼見腹脹、腹瀉、大便稀溏者，加茯苓、山藥、砂仁。

2.3.2 痛風日久，損及肝腎，形成肝腎陰虛證 張仲景指出“寸口脈沉而弱，沉即主骨，弱即主筋，沉即為腎，弱即為肝。汗出入水中，如水傷心，歷節黃汗出，故曰歷節?！睂τ跉v節病，先賢認為肝腎不足、筋骨虛弱為內因，又外感風寒濕邪。南金茹[25]認為痛風后期，由于濕熱痰濁等病理產物在體內沉積刺激肝腎，損傷陰液而形成本證，常用桑寄生、虎杖、骨碎補、伸筋草、牛膝、杜仲、獨活等藥物。王義軍[26]在辨證分型時認為痹證日久，反復發作，易成肝腎虧損，選用用獨活寄生湯化裁。吉海旺[27]認為痛風日久余邪未盡，素體熱盛者，傷耗津液，至肝腎陰虛，其經驗方中生地黃用量多達30 g，以達滋補肝腎、活血通絡之功效。

2.3.3 脾虛及腎，終至脾腎兩虛 痛風進一步發展，腎虛脾弱，痹阻經絡關節，日久不愈，反復發作，傷害臟腑，導致肺、肝、脾、腎各臟虛損。黃春林[28]指出脾腎虛衰是本病的病理基礎，濕濁是其主要病理產物，善用薏苡仁、黃芪、淫羊藿、土茯苓等健脾補腎益氣類藥物。謝春光[29]認為本病是肺脾腎虛、濕瘀互結所致，善用防己黃芪湯、苓桂術甘湯及五苓散化裁以達肺脾腎同治。徐文華[30]認為痛風以脾腎不足為本，濕熱痰濁為標，方選加味四妙丸（土茯苓、蒼術、黃柏、薏苡仁、澤瀉、車前子、懷牛膝、白花蛇舌草、赤芍、延胡索、生甘草），諸藥合用，健脾益腎，泄濕化濁。

3 分期論治

結合痛風的發病機制，辨證施治不外乎分從急性期和慢性期著手，急性期以濕熱及寒濕之邪侵襲為主，治當祛除外邪；慢性期多為臟腑功能不足導致痰瘀等病理產物的生成，治宜肝、脾、腎入手以化痰祛瘀泄濁等。

痛風在臨床上分為無癥狀高尿酸血癥期、急性痛風性關節炎、發作間期、慢性痛風石病變期，從不同的角度對痛風進行分期或分型論治，以便辨病與辨證結合，對臨床診治痛風大有裨益。馮興華[31]認為痛風急性期為濕熱毒瘀為患，治宜清熱利濕、化瘀解毒，方選當歸拈痛湯合四妙丸加味；間歇期為脾脾虛濕困，治宜益氣健脾，化濕通絡，常用四君子湯加味；慢性期責之痰瘀膠著、虛實兼夾，法當健脾益腎、化濁排毒，宜用四君子湯合腎氣丸加味。張明[32]認為本病多以脾腎虧虛為本，濕痰瘀阻為標，治當分期為宜，急性期主要為濕熱痹阻，治宜清熱利濕、通絡除痹；緩解期多為脾腎氣虛、肝腎陰虛為主，治宜培補脾腎，溫陽泄濁，方選茵連痛風方。

4 總結與展望

4.1 分析病因病機，系統化辨證論治 隨著中醫藥治療痛風性關節炎的不斷深入發展，其辨證分型也漸趨合理化，但臨床上并沒有統一的標準，證型也從幾個到十幾個，所研究的療效評價標準不一，所以各家證型也缺乏可比性。但痛風病因病機不外濕、熱、寒、痰、瘀、虛六端，結合臨床常見類型，辨證論治。痛風的中醫規范化治療尚未統一，系統化論治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4.2 分期論治，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 痛風的分型不外急性發作期、發作間期以及慢性緩解期。急性期當從風寒濕熱痰瘀論治，顧護肝脾腎之虛；間歇期和慢性期當從虛論治，標本兼治，同時防患感邪而發。

4.3 分期與分型相結合，病癥統一 臨床上辨證從分型或分期論治，都是為了更好地辨病與辨證相結合，提出確切的治療思路。而辨證論治本就是認識疾病和解決疾病的過程，無論分期或分型論治，都可以按痛風的主證兼夾而施治，隨證加減而變化。因此，開展對痛風進行系統、完備的辨證論治，為中醫治療痛風性關節炎探索出更加合理的診療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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