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鑫
日常生活中的詩美
徐 鑫
宇向的《曬太陽的人》有著濃厚的生命質感。詩歌第一節告訴我們“在狹窄的長椅上睡覺”不掉下來,便是“穩當”,第二節則告訴我們“在喧嘩的候車廳熟睡”時,“被人盯住立馬醒來”就是“境地”,第三節描寫“不需要鬧鐘的時間/想幾點醒就點醒”的睡眠,一連三節,詩人從“睡”入手,躺椅上的安穩,候車廳的熟睡以及不需要鬧鐘的舒適,都是關于“睡”的狀態,這種狀態安穩、溫馨。這種普遍性的、安穩的日常生活讓“曬太陽的人”更加惰于深思,自覺享受陽光照在身上的自在狀態,慵懶舒適。穩當地在長椅上睡覺,也會擔心掉下去,在有人盯住時能夠立馬醒來,說明熟睡的人內心對世界的警覺.當“刀子從背后送來”時,“曬太陽的人”由于內心的警覺才能提前感知到“劇痛”,這樣一種生命悲劇性意識的襲來看似被動,實則卻是“曬太陽的人”深層內里的敏感與不安,內里的不安與外在的安穩形成巨大的張力。生活的難以預測時時會讓人產生不安之感,在甜蜜中擔心憂傷的降臨,在安穩中擔心噩運的到來,在自由中擔心牢籠的束縛……詩人在感受生活的基礎上,讓感性與理性在相互交織中完成一次又一次對生活的思考。
劍男的詩歌深沉?!拔蚁胛一野等松欠窬褪沁@樣被印證/人間無所寄,天堂也找不到位置”,詩人用“灰暗”二字來形容自己的人生,并認為自己的人生在塵世中沒有寄托,在滿天的星斗中,因為人生的“灰暗”,所以并不能如同認識閃爍的啟明星和長庚星一樣,立馬找到自己的“真身”,一股悲涼之感油然而生,似乎“我”一事無成,似乎“我”的人生無處安放。在詩人邁向五十歲之時,在自己的“真身”越來越黯淡的時候,回首人生,發現眾多遺憾與失望充斥其間,自我的悲憫與愁苦之感涌上心頭。后來,“我”終于認出了像勺子的北斗七星,這個有著“人間煙火味的器皿”,詩人從不認識到認識的過程暗示了“我”并不是一事無成,一股竊喜與寬慰之感油然而生。人世間的事情難以捉摸,日常生活就是失望與喜悅的交織,普通消解了宏大,于是詩人釋然了。詩人反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分離的愁苦被改寫為不分離的擔憂,豁達之情躍然紙上。思考人生是詩歌常見的主題思想,劍男的詩歌同樣在思考自我與人生價值,然而詩人并沒有陷入悲憫的境地和虛無的狀態,而是釋然地看待一切,用沉重和緩慢的曲調吟唱出了悲傷與歡欣交織的復雜心境。
容浩的《父親》清新自然。詩作中刻畫了兩位父親和孩子,“父親”與“我”,“我”與“孩子”。“我”和“孩子”的游玩場景勾起了“我”對童年時期與父親相處時光的回憶,而今童年已逝,身為人父后更能體會父親當年對自己的關愛,然而時光不能回溯,如今只能默默感懷父親。詩作語言簡潔易懂,選取日常生活中的場景入詩,將隨處可見的具體物件例如“布袋”“奶瓶”等幻化為詩歌的意象,引起讀者共鳴;“光頭”“良心”與“回頭”“父親”韻母一致,使詩歌韻致十足,朗朗上口。語言與內心世界的高度合一,使得這首詩成為懷念父親的佳作。
寫詩是一場華麗的奇襲,當下詩歌大多將日常生活的寫作作為奇襲的工具,從詩人的個性出發,從日??谡Z出發。這三首詩歌都是日常生活寫作的佳作,不僅是“提著水不灑”“候車廳熟睡”“曬太陽”“勺子”“煙火味的器皿”“奶瓶”“扇子”等意象的生活化以及語言的口語化,還有主題的日常化。宇向從穩當的生活中感受到了內里的不安,劍男從自我的悲憫到最后的釋然,容浩從兒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進而懷念父親,三位詩人在自己的生活中發現了詩意,表達了各自對生活的思考,從個體的生命體驗中傳達出了普遍的心聲,接近了“真”,接近了詩的本質。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