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民
提起范仲淹,人們總是會想到“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這三個頭銜兒,其實,范公還是一個偉大的教育實踐家。范仲淹的官場生涯中,在多個地方擔任過地方官,每到一處,他都大力興學辦教育,在興學育人方面做出了突出貢獻。
范仲淹的興學實踐,是從仁宗天圣四年(1026年)開始的,這一年,他的母親謝氏病故,他傷心欲絕,按照當時的規定回南京(今河南省商丘市)丁憂。當時的南京留守,是著名文學家晏殊,晏殊一直以來就很賞識范仲淹的文才,知道范仲淹已回南京居住,就想邀請他出來幫忙辦教育,范仲淹欣然領命,便開始協助主持應天府的教務;他還向晏殊推薦了青年人富弼,以此來加強應天府的辦學力量。范仲淹是一個極其認真的人,在辦學過程中,一點都不敷衍,為了能隨時隨地掌握府學的情況,他親自搬到了學校里面居住。為了使學生們能養成有規律的學習生活,他制定了一套詳細的作息時間表,要求學生們嚴格遵守、按照時間表的規定去做。即使是到了晚上,他也還是不放心,而是主動當起了舍務監督的角色,經常深入到宿舍里檢查、責罰那些偷閑嗜睡的學生。那時的考試,經常要求學生們根據命題寫文章,每當此時,范仲淹總是自己先根據命題寫一篇文章,以此來掌握試題的難度。在范仲淹的努力下,應天府院的學風很快煥然一新,并聲名遠播,吸引了八方志士紛紛前來求學。
對于前來求學的人,范仲淹熱情地接待、并親自為他們講授;難能可貴的是,他還用自己微薄的俸祿招待他們吃飯、甚至接濟他們,有一回,有一個孫秀才前來拜謁范仲淹,孫秀才生活貧困,但頗有志向,流浪各地乞討求學。范仲淹熱情地接待了他,當即贈送給他一千文錢。一年之后,這位孫秀才又來拜謁范仲淹,范仲淹再次送錢給他,并問他:“你為什么四處奔走,不坐下來靜心讀書呢?”孫秀才回答說:“家有老母,難以贍養;如每天能有一百文的固定收入,就足夠使用了。”范仲淹聽罷,對他說:“我幫你在學校里找個差事,讓你每月有三千文收入去供養老人,如果這樣,你能安心治學嗎?”孫秀才立即驚喜地拜謝范仲淹,從此安下心來跟隨范仲淹學習。十年以后,有一位叫孫復的學者在泰山廣聚生徒、講授《春秋》,一時間名聲大振。這個孫復,就是范仲淹十年前接濟過的那個孫秀才。范仲淹聞知此事后,感慨地說:“貧困的確是一種災難。如果孫復一直乞討到老,這樣杰出的人才豈不是被埋沒了嗎!”孫復只是范仲淹接濟過的人才中的一個代表,類似孫復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他們都在受過范仲淹的雨露恩惠之后成長為了一方人才。
范仲淹在地方上任職,每到一處,他都大力辦學,在他任過職的許多地方,都有他親手所辦的學校:景祐元年(1034年),范仲淹奉命移知蘇州,在南園購地創立了蘇州府學;景祐三年(1036年),范仲淹知饒州,欲“興學校,明教化”,雖然未等府學建成就被朝廷召回,但他的想法卻在慶歷六年由知州張君實現了;寶元元年(1038年),范仲淹又知潤州,又“載新廟學,置田養士”擴建了州學……為了辦好學校,他還不惜花大價錢請優秀的學者去講學,從而加強了學校的師資力量:蘇州府學建成后,范仲淹聘請胡瑗來蘇州講學;康定元年(1040年),范仲淹被任命為陜西經略副使兼知州,他在城東南修建了嘉岑書院,并培養了張載、狄青等優秀的人才;潤州府學建成后,范仲淹寫信邀請著名學者李覲來潤州執教;第二年,范仲淹調任越州,再次寫信邀李覲赴越州“講貫”……慶歷四年,范仲淹被任命為參知政事(相當于副宰相),在這個職位上,他日理萬機,但仍沒有忘記大力提倡教育,提出了設立學校培養人才的主張,主張在州縣廣泛設立學校,以便做好基礎教育;同時主張改建太學,加強高等教育。在科舉考試方面,他也提出了新見解,主張變更考試的科目與內容:“先策論,則文詞者留心于治亂矣;簡程式,則閎博者得以馳聘矣;問大義則執經者不專于記誦矣。” 在著名的新政綱領《答手詔條陳十事》中,提出了十項改革主張,其中第三項就是關于科舉改革的:“精貢舉,即嚴密貢舉制度。為了培養有真才實學的人,首先應該改革科舉考試內容,把原來進士科只注重詩賦改為重策論,把明經科只要求死背儒家經書的詞句改為要求闡述經書的意義和道理。這樣,學生有真才實學,進士之法,便可以依其名而求其實了。”范仲淹的主張得到了朝廷的支持,慶歷四年(1044年),仁宗皇帝詔令天下州縣設立學校,并改革科舉考試辦法。隨后,各個州縣都辦起了學校。范仲淹罷相、慶歷新政夭折,但各地州縣的學校卻如雨后春筍般的發展起來了。
范仲淹的興學行動,起源于他的教育思想,天圣八年五月,他在《上時相議制舉書》中寫道:“夫善國者,莫先育才;育才之方,莫先勸學;勸學之要,莫先宗經。宗經則道大,道大則才大,才大則功大。”提出“勸天下之學,育天下之才”的主張,認為這樣才能達到“國家勸學育才,必求為我器用,輔我風教” 的目的。范仲淹之所以重視教育,是因為他認識到了人才的重要性,認為“賢者的價值一百個城也比不上”“國家之患,莫大于乏人。”他主張大力興辦教育的目的,就是要提升民眾的文化品質、為國家培養經世致用的人才,令人欣慰的是,他所播撒的文化種子,結出了累累的果實,其中不乏一些出類拔萃的杰出典范,除了前文提到的孫復外,還有張載、狄青諸人——張載是在延州嘉岑書院受教于范仲淹的,范公見張載少有大志,十分器重他,培養他認真學習儒家經典,張載果然不負所望,后來成了一名大哲學家;狄青也在延州嘉岑書院跟隨范仲淹學習的,范仲淹不遺余力地培養他、教他讀《春秋》、讀《漢書》,范仲淹說:“將不知古今,匹夫之勇,不足尚也。”在范仲淹的教育下,狄青成了一代名將,在抵御西夏的戰爭中屢立戰功。
羅家倫曾這樣評價教育家梅貽琦:“種子一粒,年輪千紀,敬教勸學,道在斯矣!”這句評價,同樣可以用在范仲淹身上。范仲淹的興學育人思想及辦學實踐,為北宋時期的文化教育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神州大地上播撒了教育的種子、發展了地方的文化建設,從而提高了百姓的文化水平、使民眾的整體教育素質得到了提高。為官一任,興教一方,雖然他在許多地方任職時間都不長,但他身后的累累碩果,卻向人們展現了他以天下為己任、以蒼生為己念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