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釀錦時

張覓

桂花是極甜蜜溫柔的植物。秋意濃時，桂子香氣已彌漫校園。

我曾在岳麓山下的學校念書。那時喜歡跑到教學樓后的草地上看書，倚在樹下，戴著耳機聽古典音樂，悠然自得。秋日的早晨，低頭時只覺暗香盈袖。甜香鋪天蓋地而來，把人的心都淹沒了。循香望去，見是幾株桂樹，于是恍然，又到了桂花香沾滿衣裳的時候了。

另一座教學樓后，也有一棵上了年歲的桂樹，桂花散發著馥郁芬芳，樹干粗壯，靠上去很舒服。抱著書從樹下走過，涼風攜來陣陣香氣，心情忽然變得很好。和幾個同學坐在樹下的石凳上泛泛聊著，回去后，衣上都浸透了清香，甜絲絲的，聞著讓人通體舒暢。

漸漸地，校園里的桂花香越來越馥郁了。過了一段時日，桂花開到最盛，桂樹下散落一地米粒大小的金色花朵。女孩們特別喜歡收集桂花，帶回去泡茶喝，或是放在書桌旁，只為聞那甜香。一枝斜映書窗下，人與花各自生香。

有一日在草地上看書倦了，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轉頭一看，兩個女孩正站在桂花樹前，仔細地擼那細碎的金色花瓣，被花香浸染得一臉甜蜜。其中有個穿著橘黃毛衣的女孩，披著微卷長發，抬頭時眼眸明凈，滿溢書卷氣，看起來熨帖舒服。我無端覺得，神話故事里的桂花精靈應該就是她這個樣子。

隔壁寢室的同學也收集了不少桂花，準備試著做桂花糖。幾日后，她送了一小包桂花給我，一打開，金色細碎的花朵芳香四溢。忽然想起，桂花也可用來制作香囊。于是，我尋出一塊淺藍色的布，用白色的線細細縫了一個素凈的小布袋，然后把細如米粒的桂花收集在小布袋里，再把布袋縫起來，晚上睡時放在枕邊，一閉眼，仿佛置身于深秋的桂花林中。

后來，到了工作的學校，發現辦公樓下也種著好幾棵桂花。辦公室里很安靜，窗外是大片柔綠的草地，遠方立著圖書館。秋日，辦公樓下和圖書館旁的桂花都開了，整個校園都籠在馥郁的桂香之中。古人所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真是不假。整個人清朗安寧，連呼吸都是香的，恍惚間像走在遙遠的神話里。

偶爾回到母校，看到穿漢服的女孩兒在桂花樹下徜徉，大約是漢服社的學生吧。畫面古典而唯美，仿佛穿越到了古老溫靜的年代。

很想趁深秋去杭州，領略那里的滿覺隴之美。那是開滿桂花的山谷，滿谷飄香，甜美寧靜，不似人間。不過岳麓山的桂花也多，山下滿是桂子甜香。有天在岳麓山下走，偶然發現一個書吧，在深秋時會送桂花酒給顧客。到書吧坐下，尋出幾本心儀的書，喝了一口桂花酒，色澤美而透明，酒味香而甜醇。于桂花香里讀書，真是令人微醺。

我很喜歡書吧里的桂花麻仁湯圓，雪白湯圓上點綴著幾簇金黃桂子。空氣中浮動著一縷甜幽幽的香氣，未嘗人已醉。

喝著桂花酒，聞著桂花香，吃著桂花湯圓，只覺此時的美好無可比擬，正是素年錦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