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吟（節選）

（云南）

1

喧囂的國度不屬于它們。欲望的沃土也不屬于它們。

寂寞是它們精神的道場。

春風吹過，它們就從根部開始，不斷釋放隱忍了一冬的寒氣。在雨露的滋潤下復活，在陽光的關照下生長。向上，也向善。

有時它們在苦難里舞蹈，有時它們在夢里飛翔，有時它們在眼淚里歌唱。始終渴望長出一雙自由的翅膀，卻被鳥兒嘲笑。

那鳥兒又哪里懂得，野草的疼痛，就是飛禽們被折斷了翅膀的疼痛。

所以，鳥兒們嘲笑野草的時候，野草也只是報以輕描淡寫的微笑。

2

野草終歸是野草，不忘初心的野草。

集體朝著一個方向行走，仿佛屬于它們的黎明一直就在前方。

這讓我更加堅信，除了愛，它們還有自己更高的理想。

簡單，樸素，大氣，堅不可摧。不是一時之間，也不是一夜之間，它們血脈里流淌著的勇氣，是與生俱來的固有的勇氣。

它們經得起任何挫折和打擊，也可以親手將任何狂妄和囂張埋葬。

哪怕就是面對烈火，它們也可以挺身一試。

3

在這個世上，原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墻。

有的墻還張牙咧嘴，想要狠狠地咬上野草一口。是啊，有的野草，已經被墻吞到肚子里去了。可是再厚的墻又能怎樣？就算是銅墻鐵壁，野草也能從那裂開的縫隙里，探出身體，向天空和大地致意，并且告訴世界，只要愛還在，再微不足道的事物，都不會被美麗的眷戀遺忘。

透著風的墻，其實也在透氣。只是人生沒有時間讓你理清賬本，看透這一切。

一些秩序必將重構。

在野草看來，高調或低調的碰撞，都是一種恬靜的悲愴。

5

默認野草可以掀翻石塊吧，默認野草有它們自己的力量。

與其等著沉默的石頭開花，不如和野草一樣，前不低頭，后不覓路，像放逐希望般放逐自己，成群集隊走向山崗，走向原野，哪怕前面就是廣闊無垠的沙漠，也要集體蔓延過去。

你拉著我的手，我拉著你的手，根連著根，心連著心。

這是鐵的意志，鋼的堅強。

天地之大，野草也可以四海為家。在哪里安身立命，哪里就是故鄉。

11

看吧，城里人開始走向它們，開始垂青它們。

這是野草的幸運呢？還是野草的幸福呢？大抵，野草的鄉愁，也來源于此。

在堅硬的歲月里，生活是柔軟的，在柔軟的生活里，野草是堅硬的。至于黑夜在前，還是白天在后，這都并不要緊。要緊的是，有一群野草，經過喬裝打扮，就混進深宅大院，把生命置于正在墜落的無形的懸崖上，陶醉地聆聽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掌聲。

誰都背負過沉重。可是，有誰背負過如此沉重的現實。

12

你看，有人踩上去了，狠狠地，用腳踩上去了。

踩上野草的鞋子，沒有留下腳印。世界看起來仍然那么干凈。

有人跪上去了。膝蓋頂著風，透心的涼。或許，還硌進了尖銳的異物。誰敢輕易判斷，那些死不悔改的貪婪，再也不會冒險激進，成為雨后的春筍。

還有人躺上去了，直到和野草融為一體。

在春天的藩籬后，原本已經傾斜的好多事物，正在失去平衡，以火焰的姿勢，引誘任性的毀滅，加速另一種更加徹底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