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東北的時候,江冷面就神秘兮兮地告訴我:“東北的鐵門在冬天是水果味的。”作為一個吃貨,我一是好奇犯饞,二是絲毫沒意識到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江冷面會誆我。就這樣,我的舌頭毫無懸念地粘在了冬天冰涼的鐵門上,那滋味,和大夏天舔上一支冒著冷氣的老北京冰棒一模一樣。等到我眼淚汪汪地把舌頭拔下來,此事的罪魁禍首——江冷面,在邊上扶著墻壁笑得險些“撒手人寰”。
按她的話來說,就是要有這種不怕被忽悠的精神,才能和她在吃貨的金光大道上撒丫子狂奔。為此我差點和她結下梁子。不過有了這個吃貨屬性,我還是和她一拍即合,并肩踏上了吃貨這條“不歸路”。
學校三食堂的砂鍋賣得緊俏。每次上午最后一節課剛結束,江冷面就拉著我極速狂奔,以免經受餓著肚子排隊等位的痛苦。
江冷面的餓狼樣也成功引起了食堂大媽的注意,大妹子一詞叫得熱乎。“大妹子,又來吃砂鍋啊?”“大妹子,還是照常多麻多辣加冷面對吧?”
平時對我說話粗聲粗氣、活像個土匪頭子的江冷面此時笑得跟朵春天里的野百合一樣,捏著嗓子細聲細氣道:“是的呢,謝謝阿姨!”我一抱臂做出受不了的表情,她就在大媽轉身的空隙狠狠瞪我。
砂鍋的味道簡直沒得說,它不僅是三食堂的金字招牌,還是治療上火起口瘡的必備良藥——用江冷面的話來說就是以毒攻毒。說來也是,每次生口瘡時來上那么一鍋,保管“鍋到病除”。
北門外的小吃街也是我倆經常出沒的地方。這里是大排檔的主場,色澤光亮的冰啤,香味四溢的烤串,引來了無數像我和江冷面這樣的饞客。就連零下二三十攝氏度、滴水成冰的十二月的夜晚也能看到我和江冷面裹成球在小吃攤前晃蕩的小身影。香軟出奇的小花餅、熱乎乎的煎餅果子、焦香撲鼻的奪命小串,還有酸酸甜甜的鍋包肉,每一樣都能成為我們頂著大雪和寒風出門的理由。
我們吃得盡興,肚上的肥肉也長得盡興。一個冬天過去,換上單薄春裝的我和江冷面揪著肚子上生出的肥膘很是惆悵。不過惆悵歸惆悵,若是因此就停住了吃貨的步伐,豈是我和江冷面所為?
那年《來自星星的你》大熱,“炸雞啤酒”成了街頭巷尾年輕人的口頭禪。跨年的那天晚上,我和江冷面耐不住在寢室里玩電腦的寂寞,相視一眼后一拍即合,也不管外面零下三十多攝氏度的低溫,穿上鞋就掙脫了暖氣的懷抱。
我們在沒腳踝的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在被風刮成洗剪吹之前終于找到了一家韓國炸雞店。大盤炸雞和水果沙拉上桌,江冷面哈喇子都快淌到下巴了。我眼神掃向擺盤的小哥,忙遞張紙過去暗示她:親人,穩住。
沒冰啤可是人生一大憾事。江冷面靈光一閃,抱著兩瓶啤酒把我拉到門外,選了個雪地開始刨坑,將啤酒埋進雪里并堆成了個小雪堆后才心滿意足地進了門。等到將啤酒從雪里刨出來,“嘁”的一聲打開灌到肚里,那才是名副其實的透心涼、心飛揚。
最難忘的是有一次江冷面領我到外面澡堂子洗澡。我們挎著洗澡筐趿著小拖鞋從澡堂出來時,北門外熱鬧不已,燒烤的香味又勾出了我們的小饞蟲。奈何翻遍所有的衣兜都只有幾元錢,正經的串是擼不成了,但也不妨礙我們打打牙祭。
我們每人拿著一串烤肉皮和一串烤香腸走在夜晚的校園里。那天的晚風有點涼,校園里的路燈逐一亮了起來,橘黃的燈光穿過樹影落在地面上,路上行人三三兩兩。我側頭看了一眼江冷面,她注意到我的目光,惡狠狠地瞪向我:“你瞅啥?”我看著她那張糊滿香料的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摘自《中學生博覽》2017年第10期 圖/千圖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