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科爾沁敘事民歌的產生與發展,與之共生的另一種民間藝術胡仁烏力格爾有著直接關聯,因而本文將科爾沁敘事民歌的產生時間和地點同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時間和地點緊密聯系,試圖對科爾沁敘事民歌的產生時間和地點給予合理論斷。
[關鍵詞]科爾沁;敘事民歌;胡仁烏力格爾;潮爾;胡爾;蒙郭勒津
[中圖分類號]J6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233(2017)21-0055-03
[收稿日期]2017-08-27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15BMZ062)。
[作者簡介]齊占柱(1969— ),男,內蒙古通遼人,博士,呼和浩特民族學院音樂系副教授、系主任。(呼和浩特 010051) 自近代以來在科爾沁地區興盛已久的民間藝術敘事民歌,與之同一個歷史時期在該地區得到發展的另一種民間藝術胡仁烏力格爾(手拉“胡爾”樂器演繹歷史故事之意)有著密切關系,因此若要探析科爾沁敘事民歌的產生時間和地點,須從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時間和地點入手。
一、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時間和地點
首先說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時間。關于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目前學界觀點不一致,其中有的認為胡仁烏力格爾產生于13世紀,有的則認為胡仁烏力格爾是民國時期的產物。持胡仁烏力格爾產生的時間較早的觀點,把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與早期文獻里出現的“胡琴”“胡爾奇”等名詞聯系起來看的,然而有專家考證,“胡琴”這個名稱是蒙古部族乃是北方游牧部族樂器的總稱。“文獻里出現的胡琴的‘胡’是指北方游牧部族,‘琴’是指樂器。”[1]所以早期文獻里出現的胡琴就應該是指北方游牧部族樂器的總稱,或者再拉近一點說,它就是那些一般性的二弦琴、四弦琴之類拉弦樂器,而不該是指近代演繹胡仁烏力格爾所用伴奏樂器——胡爾(低音四胡或大四胡)。“‘胡爾奇’一詞在《元史·兵志》二中有‘虎兒赤’的記載,是指奏樂者或宮廷樂隊。”[2]顯然,文獻里的“胡爾奇”指的是宮廷樂隊里的樂手們,而不是專指手拉胡爾說唱歷史故事的民間藝人。因此,把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時間推斷得較早的觀點是不符事實的。而持胡仁烏力格爾產生的時間較晚的觀點更缺乏史實例證。
筆者認為,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應取決于當時的歷史和地理條件。早期胡仁烏力格爾的題材都是漢族歷史故事,所以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是蒙譯漢族歷史小說手抄本——本森烏力格爾(也叫“烏力格爾的本子”)產生以后的事情。漢族歷史小說大約到了清代中期才被大量蒙譯的,目前所知最早的蒙譯漢族歷史小說是于1721年被蒙譯的《西游記》。如果這樣的話,胡仁烏力格爾就沒有在1721年之前產生的可能性。而且像《西游記》等歷史小說被譯成本森烏力格爾之后,不是直接變為胡仁烏力格爾的題材,而是先變為潮仁烏力格爾(手拉“潮爾”樂器演繹歷史故事之意)的題材,再由潮仁烏力格爾的題材變為胡仁烏力格爾的題材。即,要經過【漢族歷史小說→本森烏力格爾→潮仁烏力格爾→胡仁烏力格爾】的演變過程。因為蒙古族自古以來就擁有潮爾樂器及用潮爾演繹英雄史詩的藝術傳統,所以那些曾經用潮爾演繹英雄史詩的民間藝人們接收本森烏力格爾之后,就用潮爾進行演繹,潮仁烏力格爾就這樣產生。同理,最終藝人們把潮仁烏力格爾也改變為用胡爾演繹的胡仁烏力格爾。在這個過程中,潮爾樂器已經被胡爾樂器替代,直至其成為演繹烏力格爾藝術的最佳樂器。以當時的生產力水平和藝術種類的更替速度來估算,從本森烏力格爾到胡仁烏力格爾的過程不會很快的,至少需要幾十年的時間。另外,從演繹方式來看,英雄史詩的演繹方式不同于潮仁烏力格爾和胡仁烏力格爾的演繹方式,其最明顯的區別是,前者是只唱不說(只韻不白),而后兩者是唱說結合(韻白相間)。顯然,在演繹方式方面后兩者沒有受到前者的影響。那么,潮仁烏力格爾和胡仁烏力格爾的演繹方式從何而來?答案是,它們借鑒了漢族曲藝藝術的演繹方式。漢族曲藝藝術的歷史雖然悠久,但在清代最為成熟。那么漢族曲藝藝術在清代的哪個年代主要影響了潮仁烏力格爾和胡仁烏力格爾的呢?答案是,清代的中后期。因為,清代初期清廷嚴格割離蒙古地區與內地,不允許蒙漢人民接觸交往,也就是說胡仁烏力格爾就沒有產生于清代中期之前。
據《蒙古族說唱藝人小傳》和其他有關著書中的記載,目前我們所知道的最早的胡爾奇(手拉胡爾演述烏力格爾者)是旦森尼瑪(1836-1889,原籍蒙郭勒津),因而我們就從旦森尼瑪胡爾奇這里尋找線索。在《蒙古族說唱藝人小傳》中關于旦森尼瑪胡爾奇有以下記載:“旦森尼瑪從小就被父母送到蒙古貞的葛根廟去當小喇嘛……旦森尼瑪從小就酷愛演唱藝術,他15歲開始學習胡琴,結交了許多說唱蒙古族民間故事和民歌的藝人,拜他們為師。”[3]從這一段詞中不難察覺到,在旦森尼瑪胡爾奇之前就有胡爾奇藝人,而且這些藝人所說唱的題材是蒙古民間故事和民歌。這與《色拉西等人關于科爾沁音樂色彩的形成與發展》中出現的“科爾沁地區最早聲名遠揚的說書藝人斯迪、敖其爾巴圖、芒沙莫日根、哈達朝魯以及后來的旦森尼瑪、孟和巴特爾、扎那、吳錢寶、包鎖柱等以及色拉西的兩位仁欽老師(指的是旦巴仁欽、僧格仁欽)、吳錢寶的尼瑪老師等都是從蒙郭勒津來的”齊占柱:2007年采風資料。也相吻合。也就是說,胡仁烏力格爾應該產生于旦森尼瑪之前的那些說唱蒙古族民間故事和民歌的像斯迪、敖其爾巴圖、芒沙莫日根、哈達朝魯等藝人們之手。旦森尼瑪胡爾奇是1836年出生的,所以那些更早些時候出現的藝人們出生的年代應該比1836年早20到40年左右。因此,胡仁烏力格爾產生的時間應為19世紀初,更確切一點地說,應該是1800年代。
接著說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地點。關于胡仁烏力格爾的產生地點,目前學界普遍認為是卓索圖盟的喀喇沁、蒙郭勒津一帶。這里筆者更認同《蒙古族說唱藝人小傳》和《色拉西等人關于科爾沁音樂色彩的形成與發展》中關于胡仁烏力格爾產生于蒙郭勒津的觀點。這當然首先是基于《蒙古族說唱藝人小傳》和《色拉西等人關于科爾沁音樂色彩的形成與發展》的可信度;其次是,在筆者看來蒙郭勒津部是清代從大青山腳下遷移過來的土默特蒙古部,他們在原籍西土默特的時候多年與衛拉特等西部蒙古部族近鄰相處,所以他們中間的受托力(英雄史詩)藝術敘事傳統影響的人比起這里的原住民喀喇沁部要多得多。即,蒙郭勒津部中的潮爾奇、胡爾奇更多而且創作民間藝術之技藝更高超;再次是,據阿拉坦嘎日迪等編著的《蒙古貞宗教》一書記載,清代蒙古貞所建寺廟有195座,喇嘛、和尚數量最多時竟達到一萬多名,當時的寺廟就是這些地區的文化藝術中心,寺廟里的藝術活動也較活躍和發達,而且多數喇嘛本身就是潮爾奇、胡爾奇,所以胡仁烏力格爾在蒙郭勒津的寺廟里產生的可能性特別大。因此,“胡仁烏力格爾產生于蒙郭勒津”的觀點更為精準。而接壤河北、山東等漢民地區的喀喇沁部,從明代開始就受漢族文化的影響,所以他們中產生蒙漢兼通的文人墨客——“先生”的概率比起蒙郭勒津部更高,因此蒙譯漢族歷史小說本森烏力格爾應該產生于喀喇沁。
二、敘事民歌的產生時間和地點
本文所指的科爾沁敘事民歌是,清末以來在科爾沁地區興盛發展的長篇敘事民歌。因而本文的觀點與部分學者把蒙古族古老的傳說歌(道木格圖哆)為敘事民歌,從而把科爾沁敘事民歌的產生年代提前幾個世紀的觀點不同。
首先探討敘事民歌的產生時間。關于敘事民歌的產生時間,筆者想把問題的解碼交給近代最有說服力的著作——羅卜桑愨丹的《蒙古民俗鑒》。在《蒙古民俗鑒》中的《古今歌謠類》部分中記載了《僧格林沁之歌》《罕特爾瑪之歌》《囊斯拉》《占瑪之歌》《剛萊瑪之歌》5首敘事民歌。下面對這五首民歌進行一一分析:
《僧格林沁之歌》。在《古今歌謠類》中有“此歌為清朝時期,僧格林沁王親自率領蒙古士兵赴往江南的時候,蒙古士兵們因想念家鄉,由士兵吉蘭根所作”[4]的記載。眾所周知,僧格林沁王于1865年追剿捻軍的戰斗中犧牲,所以此歌應該在1865年的前夕產生。
《罕特爾瑪之歌》。在《古今歌謠類》中有“《罕特爾瑪之歌》在是清朝同治年間產生” [5]的記載。所以此歌在1862年-1874年間產生。
《囊斯拉之歌》。在《古今歌謠類》中只留下了“現在的《囊斯拉之歌》產生已有近一百年了” [6]的線索。根據此線索和《蒙古民俗鑒》撰寫時間為1914年-1918年間的信息來分析,此歌應該產生于19世紀20年代。
《占瑪之歌》。在《古今歌謠類》中沒有記載關于此歌產生的直接信息,只留下此歌主人公占瑪與蒙郭勒津旗阿拉坦希熱圖寺的茹布欽喇嘛有私情的事情。由于筆者未能找到關于阿拉坦希熱圖寺和茹布欽喇嘛的可靠資料,所以此歌在什么年代產生不得而知。
《剛萊瑪之歌》。在《古今歌謠類》中有“《剛萊瑪之歌》產生于光緒初年”[7]的記載。所以此歌應產生于1875年。
綜上分析,如果把《囊斯拉之歌》當作最早產生的敘事民歌,那么敘事民歌的產生時間應該是19世紀20年代左右。
接下來探討敘事民歌的產生地點。關于敘事民歌的產生地點,學界也有不同觀點,如內蒙古的東部區、內蒙古東部的科爾沁地區、內蒙古東部的卓索圖盟一帶等等。筆者認為蘿卜桑愨丹的《蒙古民俗鑒》之《古今歌謠類》更有說服力。在《古今歌謠類》中有這樣一段文:“在內旗里,善于做歌的都是蒙郭勒津旗人,目前為止所流傳的歌都出自土默特蒙郭勒津。”[8]如此看來,蒙郭勒津是許多敘事民歌的產生地點。另外,從《蒙古族說書藝人小傳》和《色拉西等人談論科爾沁音色彩的產生與發展》中獲悉,蒙郭勒津曾經確是寺廟諸多而且潮爾奇、胡爾奇藝人們最聚集的地方。由此看來,蒙郭勒津的包括喇嘛在內的藝人們創作了大量敘事民歌。因此可以推斷:蒙郭勒津的寺廟是敘事民歌的產生地點。
結 語
總之,敘事民歌同它的姊妹藝術胡仁烏力格爾一樣,產生于19世紀初葉的蒙郭勒津,它在藝術傳統方面繼承了蒙古族英雄史詩的敘事傳統,在藝術表現方面借鑒了胡仁烏力格爾的表現形式。由于當時特殊的歷史、地理原因,敘事民歌產生后不久就同胡仁烏力格爾一起迅速被由南向北的蒙郭勒津移民帶到了科爾沁草原,并在科爾沁大地上扎根生長、興盛發展至今。故而,敘事民歌亦稱科爾沁敘事民歌。
[參 考 文 獻]
[1] 格吉勒圖.藝術(上)[M].呼和浩特:內蒙古教育出版社,2003:459.
[2] 盧明輝等.蒙古史研究論文集[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1984:170.
[3] 叁布拉諾日布,王 欣.蒙古說唱藝人小傳[M].沈陽:遼沈書社,1990:1.
[4] 羅卜桑愨丹著,哈丹碧扎拉森批注.蒙古民俗鑒[M].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1:204.
[5] 羅卜桑愨丹著,哈丹碧扎拉森批注.蒙古民俗鑒[M].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1:208.
[6] 羅卜桑愨丹著,哈丹碧扎拉森批注.蒙古民俗鑒[M].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1:209.
[7] 羅卜桑愨丹著,哈丹碧扎拉森批注.蒙古民俗鑒[M].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1:216.
[8] 羅卜桑愨丹著,哈丹碧扎拉森批注.蒙古民俗鑒[M].呼和浩特:內蒙古人民出版社,1981:209.
(責任編輯:崔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