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拍”中的道人形象分析

【摘要】：凌蒙初在“二拍”中塑造出了一系列具有鮮明的世俗化特征的道人形象，通過對“二拍”中道士的形象進行分析研究，不僅可以深入解讀“二拍”文本內容和凌蒙初所要宣揚的價值觀念，還可以一窺當時的社會文化信息之全貌。

【關鍵詞】：凌蒙初；“二拍”；道人形象；世俗化

引言

在中國傳統觀念以及道教的教義里，道士大部分是而且理應是正義和良善的代表，但是在《初刻拍案驚奇》和《二刻拍案驚奇》簡稱“二拍”中我們看到，大部分道士卻是以反面形象出現的，這些道士行為不佳、作惡多端。縱觀凌蒙初的“二拍”，其客觀上體現了晚明世俗化的道教，因此，對“二拍”中的道人形象進行研究，不論是在文學作品中，還是宗教文化中，亦或是歷史現實中都具有非常重要而特殊的意義。

凌蒙初在“二拍”中塑造的道人形象明顯區別于“三言”，已經呈現出從仙化到人化的趨勢。“二拍”中的道人，充分顯示出了作為普通人的人性所具有的鮮明的世俗化特征。通過對“二拍”文本中的道人進行統計可知，其中具體所提及的道人共有33個，而根據這些道人的行為處事方式，大致可以將他們分為以下四種類型。

一、救助弱者，濟世度人的道人

“二拍”中塑造了一一系列扶危救困、濟世度人的道人形象，這其中以軒轅翁為代表，他們恪守道士的傳統準則，正直無私，勸人為善，廣受世人愛戴與尊敬，充分體現出了道家濟世度人的倫理思想。例如《二刻拍案驚奇》卷二十三《庵內看惡鬼善神，井中譚前因后果》中便提及到了一個救助弱者、勸人向善的道者軒轅翁。軒轅翁道眼清明，能看得清妖魔鬼怪。例如他看元自實在前邊走，后面卻有許多奇形怪狀之鬼跟著，不計其數，跳舞而行。因而軒轅翁多次提醒自實，并助其度厄，這是具有傳統濟世扶貧風范的道人的典型代表。此外，教化度人的道人另有趙道姑、南華老仙等等一系列扶危濟困者。再如《二刻拍案驚奇》卷十九《田舍翁時時經理》中牧童兒得漆園中高足弟子度脫，言道“老仙道汝有道骨，特遣我來度汝的。”此類濟世度人的道人往往超脫于世俗之外，品性高潔，能夠扶危救困，體現出傳統道人的旨歸。

二、先知先覺、道法神通的玄妙道人

凌蒙初在“二拍”中還提到一類具有先知先覺能力，且道法神通的神奇道人，他們法力高強，術可通神，卻與世俗皇權緊密聯系。例如在《初刻拍案驚奇》第七卷《唐明皇好道集奇人，武惠妃崇禪斗異法》中對李遐周、張果、葉法善、羅公遠等神奇道人作了一番詳細介紹。李遐周受唐明皇之邀，前去講授法術，后飄然而遁，臨走之際留了一首小詩，預知了祿山反叛、明皇幸蜀、六軍變亂、貴妃投綴，此等具有先知先覺之能的道人凌濛初卻將其歸為小數之列，認為此為小道。后張果于殿前演示奇術，哄水成驢，累日不食，有先知之術，且能杯化道士、辨識仙鹿、自神其年、御前試毒。對于道人葉法善，文中言及其誅蕩精怪、掃域兇妖、所在救人、識破番使之奸謀、元宵夜攜玄宗西涼觀燈、八月中秋領玄宗游月宮等事跡，通過一系列情結的設置將具有神通的道人與皇權緊密聯系于一體。再說羅公遠，他憑借高超的道術識破守江龍、與三藏斗法、化隱身術等奇異才能更是令玄宗嘆為觀止。二拍”中的道士張果、葉法善、李遐周以及羅公遠，雖然他們道法神通，但是他們在玄宗面前仍然自稱為臣，有著明顯的地位之分，且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附并聽命于世俗皇權，他們和朝廷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和世俗皇權政治有著牽扯不斷的關系。

三、追財溺色、品行敗壞的貪婪型道士

凌蒙初在“二拍”中還著力記述了一大批追財溺色、品行敗壞的貪婪型道士，他們是書中描繪的最為詳細，最為濃墨重彩的部分，也是最為當時人以及后世讀者所津津樂道的部分，這充分展現了人性的復雜和多面。“當時文人和市民，對淫僧的津津樂道，也說明他們樂意張揚、夸張這種形象。以此來品嘗一種瓦解神圣、打破一切的游戲式快樂。” [1]在這一類道人形象中，他們有的表現出人性中低俗貪婪的一面，代表人物如黃妙修、玄玄子、鹽官邑老道、喬天師等。例如《初刻拍案驚奇》第十七卷《西山觀設錄度亡魂，開封府備棺追活命》一文中，凌蒙初便通過詳細的筆墨描繪了一個貪婪魅色的道士黃知觀。西山觀館主黃妙修品行低劣，與吳氏勾搭成奸，和自己的徒弟為了一個女人爭風吃醋，最后卻犯下命案。再如《初刻拍案驚奇》第十八卷《丹客半黍九還，富翁千金一笑》中的江湖術士玄玄子，他偷奸耍滑，用所學來的黃白之術，專門騙取錢財。還有《初刻拍案驚奇》第二十四卷《鹽官邑老魔魅色，會骸山大世誅邪》中一個老道，他通過設計作法將仇家女子擄走，以此來滿足自己的奸淫之欲。此外，《初刻拍案驚奇》第三十一卷《何道士因術成奸，周經歷因奸破賊》中也刻畫了一個無惡不作的何道士，他借著演習法術咒符的名義，對唐賽兒騙色騙財，最后竟然妄圖謀反。《初刻拍案驚奇》第三十九卷《喬勢天師禳旱魃，病程縣令招甘霖》中的喬天師同樣也表現出人性中貪婪淫亂的一面，他利用道術騙人錢財。凌蒙初在“二拍”中塑造的這類貪婪型道士形象在整個文本中所占的比重是最大的，這不僅集中體現了凌濛初對此類道士卑惡行徑的批判態度，同時也從更深層次上揭露了晚明時期道家鮮明的世俗化現狀。

四、求仙問道卻又充滿市井人情的方外之人

“二拍”中除了描繪濟世度人、道法神通以及品行敗壞的道人形象之外，也塑造了一批求仙問道卻充斥著市井氣息的道人，他們一方面好道，另一方面卻又好俗，有著鮮明的市井化的人情特點，充滿濃郁的生活氣息。例如《二刻拍案驚奇》第十八卷《甄監生浪吞秘藥，春花婢誤泄風情》中就描述了一個道士，因為受到一位老翁的好生款待，道士便邀請老翁及其道友去他家赴宴，在道士再三勸引同食仙味之時，老翁便再三推遜，錯失成仙之良機。道人知恩圖報，有福同享，且與世俗世界關系緊密，有著鮮明的人情味特點和世俗化情結。再如《二刻拍案驚奇》第三十九卷《神偷寄興一枝梅，俠盜慣行三昧戲》中描寫了當時蘇州新興起的一種百柱帽，當時少年浮浪的，都會帶著這樣的帽子來裝幌。而與此同時，在蘇州城南園東道堂白云房里住著的一些道士，他們也私下里每人置買了一頂，以裝作俗家，好出去游玩的時候方便。“法事、行醫酬金。” [2]通過凌蒙初“二拍”中的這類道人形象可見，他們也并不全是安分守己的修道成仙，而是也貪戀世俗生活，向往跟尋常百姓一樣，在花花世界可以盡情享樂。

結語

凌濛初在“二拍”中對道教的批判并不是根本意義上的否定，而是一種揚棄式的。作者并沒有完全否認道教，但他著重描繪批判的是那些追財溺色、品行敗壞的貪婪型道士形象。他對這些危害社會，品行不端的道士著重進行刻畫與批評，目的并不是倡導禁欲，而是本著悲世憫人之心，希望借此來恢復傳統倫理對社會秩序的規范作用，希望宗教能夠濟世安民、安撫苦痛、輔弼人生。而就晚明時期道人形象的變化而言，這與當時社會的政治環境、道教自身的演變、商品經濟的發展、通俗文學的興起以及文人價值觀的變化等等都不無關系。凌蒙初“二拍”中所塑造的道人形象呈現出的這種鮮明的世俗化特點，集中體現出了晚明時期豐富而深厚的社會文化內容和歷史文化意蘊，因此，對“二拍”中道人形象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參考文獻：

[1]凌檬初.初刻拍案驚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2]凌檬初.二刻拍案驚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3]孫遜.中國古代小說與宗教[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0：174.

[4]李躍忠，曹冠英.道士[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