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意象是客觀物象經(jīng)過創(chuàng)作主體獨特的情感活動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種藝術形象,多用于藝術通象。審美傾向則是人們根據(jù)自身對某事物的要求所作出的一種對事物的看法。審美傾向在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偏重。比如在漢朝,崇尚的是華美,喜歡用大量的修飾語,漢賦最能代表漢朝的審美傾向;魏晉講究風骨,喜歡談經(jīng)論道,有飄逸出塵之感;唐朝偏于壯美,最突出的代表就是邊塞詩,也喜歡自然流暢之美,如田園詩等。相比起來這些,宋朝比較講求理性,追求的是一種沉穩(wěn)內(nèi)斂的感覺,講究煉字。在古詞中,各種意象之間是否能反映出作者內(nèi)心的審美傾向呢?本文將通過詞的發(fā)展過程來著重論述古詞中的各種意象與作者的審美傾向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發(fā)展;風格;意象;審美傾向
一、古詞的形成及發(fā)展
追溯詞之起源,其本身就是宴會上和伎館中歌女歌唱的歌詞。唐朝時西域歌舞流行于中原,歌女們一邊彈琵琶一邊唱歌,唱的歌詞起初是比較俚俗的,類似現(xiàn)如今所謂的“口水歌”,比如:“洞房深,空悄悄、虛把身心生寂寞……胸上雪、從君咬,恐犯千金買笑。”
但是唐代文人參與進來以后,格調(diào)就漸漸不一樣了。以西域音樂為主的燕樂在開元天寶年間達到鼎盛,上至宮廷下至伎館都大受歡迎,越來越多的文人開始幫歌女潤色或親自操刀填詞。安史之亂后,教坊中人流落各地,使基于燕樂俗曲加工后的教坊曲傳播開來,成為后來文人作詞依據(jù)的詞調(diào)。中唐詩人提出“依曲拍為句”的創(chuàng)作原則后,詞體便正式確立了。
由于唐代文人創(chuàng)作詞時并不像對待詩般那樣嚴肅,且他們?yōu)楦枧畟儎?chuàng)造了很多以幽怨為主題的詞,所以,從文人詞誕生之初,它的風格與格調(diào)與基調(diào)就是婉約的。而這般婉約風格的產(chǎn)生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這時,正逢唐詩發(fā)展到宋代,其主體已經(jīng)用濫,文學亟待從詩的衰微狀態(tài)中解救出來。這就需要一種新的文體,而這種新文體的發(fā)展有待于歌伎使之普及與流行。宋詞的文字清新活潑,比唐詩更接近口語,正是配合歌曲需要的一種表現(xiàn)。同時,宋朝的文化中心在長江以南,可以想象,詞獲得發(fā)展所倚賴的文人學士及其所描寫的環(huán)境定是大多數(shù)都產(chǎn)自南方,南方婉約清麗的景致被定格在了宋詞里。
雖然宋詞自誕生以至發(fā)展興盛后的數(shù)百年間,一直被看作是“詩余”,且一直處在主流文學之外的一個類似于文學游戲的地位,但是,由于它自身的節(jié)奏更符合人類情感的自然狀態(tài),因此,在宋朝詩文都日趨崇尚理性和情感節(jié)制的“沖淡”美的背景下,詞便被人們發(fā)掘出來,作為一種宣泄內(nèi)心真情實感的文學體裁,成為趙宋王朝的“一代之文學”。宋詞從最初作為文人士子一種閑暇時的消遣發(fā)展到最終成為宋朝最具代表性的文學樣式,其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它比宋詩宋文更加真實全面的反映了宋代士大夫的內(nèi)心細節(jié),從而揭示了整個宋王朝的社會心理特征及其變遷。
宋詞中出現(xiàn)頻率較多的形容詞在程度上都是較淺淡的,這與詞的文體特征也有一定關系,反映出了當時社會的一種幽淺的審美文化。從社會大背景來看,趙宋王朝是漢民族由極盛而走向弱勢的一個轉(zhuǎn)折的時代,這一定程度也影響了詞的整體風格。
早期詞原本只是一種抒情詩,內(nèi)容總離不開“香汗”、“羅幕”之類的艷詞,正是由于詩人的插手、對新意象的借用、對新素材的處理,才讓原本偏愛歌詠少婦怨女的詞慢慢高雅起來,直到有了更大的發(fā)揮空間,最后甚至發(fā)展成一種完全脫離柔糜傷感基調(diào)的高度自由的文學體裁。
二、古詞中的意象選擇
意象,是中國文學特有的批評術語。《易經(jīng)》中曾提到:“是故意者,象也。象也者,像也。”《文心雕龍》中又提到:“玄解之宰,尋聲律而定墨;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神與物游”等等。由此可見,意象并不是對自然世界中物象單純的模仿或描摹,而是詞人“神與物游”的結果。而且,神與物的互動相通沒有固定的規(guī)律可循,變數(shù)極大,只需一定意義上的“理通”即可,無論意象是近在眼前亦或遠在天邊,只需依據(jù)詞人作詞時的心情而定。正因如此,蘇軾才可以不必在戰(zhàn)場卻可作出“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這樣的詞句來。
除此之外,意象是一件很個人化的事情。所謂“獨照之匠”,指的就是同樣的物,不同的作者,在不同的時段,不同的地點,會生出不同的意象。所以,一首詞有一首詞的意象和意境,一首詞營造的就是一個獨立的境界。在這里我想以幾首詞為例來做論證,例如:“午夜涼生風不住。河漢無聲,時見疏星度。佳客伴君知未去,對床只欠瀟瀟雨。”這里的“疏星”,是寄托作者的濃情相思;再看:“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zhuǎn)。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這里的“疏星度河漢”與第一例中的“時見疏星度”用的是同一個典故,但傳達的意思與感情是完全相反的。前者表達的是相思的苦悶,而后者的基調(diào)卻是歡快的。由此可見,盡管選用的意象相同,營造的氛圍與表達的感情也不盡相同,這就是“獨照之匠”的妙處所在。
三、古詞中所折射的詞人的審美傾向
王國維先生在《宋元戲曲史》的開篇說道:“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譬如散文之于先秦,駢賦之于漢魏六朝,詩之于唐,曲之于元,小說之于明清。”這些所謂“一代之文學”,未必是發(fā)端于其時,但一定是興盛于其時,而“后世莫能繼焉者”。在《人間詞話》中,先生又這樣說道:“詞之為體,要眇宜修。能言詩之所不能言,而不能盡言詩之所能言。詩之境闊,詞之言長。”這句話是說,詞體的抒情特色正在于“要眇宜修”。要眇宜修,是一種精致的美、帶有精巧修飾的美。而詞之所以有這種美,我認為有兩個原因:一是形式上詞的節(jié)奏參差錯落,精微曲折;二是從內(nèi)容上講,詞大多描寫男女之情及離別相思這種主題,詞人又喜歡以女性及與女性有關的器物為描寫對象或構造意象,所以自然而然帶有一種女性化的美。
在此基礎上,北宋的很多詞人差不多都洞曉音樂,為了使自己的作品便于流行傳誦,總是把詞寫的清麗柔美,清美徹骨。他們作詞不但要協(xié)通音律,而且還要求語言平易曉暢,這樣一來才便于老百姓們傳唱。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將其理解為當時的“流行歌曲”,它就是人們用來消遣娛樂的。同時,它還不受儒家傳統(tǒng)禮教的約束,更不用承擔經(jīng)世治國的責任。有了這樣的背景,我們才能展開說它的審美傾向。
前面已經(jīng)提到,由于意象是人的創(chuàng)造物,所以它就必然包含了作者的意識信息,而這其中也就一定程度上包含了作者的審美傾向。盡管有的作品體現(xiàn)的情感不甚強烈,審美傾向卻總是包含在其中的。然而,這并不代表是在向空虛造,而是作者在經(jīng)過大量的細致觀察,具有高深閱歷修養(yǎng)后,達到的一定境界。所以,從這個角度上說,詞中很多意象的存在是為了向讀者傳達作者的審美傾向,詞中是包含了作者審美傾向的信息的,只不過這個信息并不是保存在文字符號中,而是存在于后來一代又一代人所凝聚的共同的詩詞的觀念世界中的。
在古詞的創(chuàng)作中,意象的選取顯得格外重要,它不僅能營造一個整體氛圍,更能幫助作者以一種含蓄委婉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情,把情感渲染到最大化。正因如此,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不同作者的審美傾向,從而形成了不同風格的流派,推動了詞文化的發(fā)展,造就了詞文化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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