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武功與藝術本是兩種互不相干的兩種范疇,但在古龍先生的武俠小說中卻有著密切的聯系,兩者相輔亦相承,共同營造出古龍筆下精彩玄幻的武俠世界,盡管在古龍筆下的武功并不真實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中,但其中所描繪武功的寫意化傾向卻與藝術精神深切切合,在此便以藝術的視角探究古龍筆下的武功的寫意境界。
【關鍵詞】:古龍小說;武功;寫意化
《曲院風荷》、《中國藝術的生命精神》、《美學散步》等著作是中國傳統藝術文化的經典代表,其在中國古典文化的基礎之上揭示了中國藝術的本質。但是在中國,藝術與傳統文化之間的聯系,并不止僅局限于繪畫、音樂、雕刻、建筑、舞蹈、工藝等具體可見、觸手可及的這些耳熟能詳的藝術范圍。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如果將眼光稍稍放遠一些,亦能從文學中的武功藝術,具體可感出美學和美學與傳統文化之間的圓融貫通,其武功藝術也日漸趨向于臻化。下面就以古龍小說武功的寫意化傾向為例,淺談其在美學方面的表現。
一、“武功”的重精神不重招式,亦如藝術中的寫意精神
古龍先生在其著作中所描繪的“武功”風格別具一格、與眾不同,他常常在營造武打的場面中,設制出以“怪招“取勝。他所描繪的“武功”在精神與招式之間,往往傾向于前者,這一點在其作品中有著明顯地表現,譬如,在其所著《邊城刀聲》中描寫葉飛的“飛刀”絕技:“天上地下從來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飛刀’在哪里,也沒有人知道刀是怎么發出來的。刀未出手前, 誰也想象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刀一定在它應該在的地方! ……天上地下,你絕對找不到任何人能代替它。若不能了解他那種偉大的精神,就絕不能發出那種足以驚天動地的刀!飛刀!飛刀還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那并不是殺氣,但卻比殺氣更令人膽怯。”這里所描繪的“飛刀”,已不再是單純的武功,所表現的是高尚的人格與偉大的精神,這種精神即他的師父葉飛李尋歡那種“仁慈、博愛”的精神。他將這種精神注入“飛刀”之中,融入武功招式之內,即從另一個層面上表現出了武功藝術的寫意精神。亦如《多情劍客無情劍》中阿飛僅以一招且練一招劍法,便可罕逢對手、所向披靡;李尋歡盡管武功奇高,但其所依賴的僅只是一把飛刀,真正是使之有效的正是這一招“小李飛刀,例無虛發。”這些無不寫得是一種精神融入到武功之中嗎?他真正的神奇不正是源自于“自信”嗎?他們的精神與武功已經相結合在一起,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趨于臻化,形如寫意,由技近乎道。
二、古龍的“武功”強調“攻心為上”,以心入境,方能制勝
古龍武功描寫另一特點,即注重“攻心為上”,以心入境,“精神”與“武功”、“環境”相協調,方能制勝。比如在武打場景的描繪當中,常常細致刻畫人物的性情、情緒、脾氣、衣飾,乃至周圍的環境,甚至是肌肉的顫動和松緊,這些都影響著對武功的發揮。例如古龍在《多情劍客無情劍》中用“以心入境”(即哲學境界)對武功水準的權衡:
上官金紅的環,竟是看不見的。
正因為看不見,所以就無所不在,無處不至。
手中無環,心中有環,
這正是武學巔峰。
而李尋歡窮影不動,卻道:
“招已在。”
上官金紅不由自主脫口問道:“在哪里?
李尋歡道:“在心里!我刀雖無招,心中卻有招。”
但是,心中有環“心中有招”畢竟還未達到“無心”的境界,即“以心入境”的境界,以致令在旁旁觀的孫老大認為還差一點,其后他與他的孫女便引用慧能的偈語“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對其評述道:“真正的武學巔峰,是要達到無環無我,環我兩忘,那才是真的無所不至,無堅不摧。”這其實所揭示的是“以心入境”,進而達到“無環無我”、“環我兩忘”“天人合一”的境界,武功中的“物我合一”的境界,其本質也無不與藝術中的“寫意”暗暗相合。
“由心入境”實質上是一種至高的境界,所散發出的氣質具有震懾人心的效果,也正如《絕代雙驕》中對花無缺的描繪:“似乎完全沒有什么心機,除了武功外,似乎全無任何可怕之處。但這種‘全無可怕之處’,正是最最可怕之處——他整個人似乎就象是大海浩浩瀚瀚,深不可測。”在這里對花無缺氣度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描繪,這正是表現的一種至高的“由心入境”境界。
而在高手決戰當中,往往是不允許有絲毫的差錯,在《多情劍客無情劍》中這樣描寫李尋歡和上官金虹之間的決斗:“他們的心情,他們的神態,他們站著的姿勢,都是絕對完美的。”在這種情景當中,“武功”已不再需要套數,一招之間,生死立判。在這里無不體現著“由心入境”,以致“攻心為上”,最終達到“制勝”的目的。而這里所述的“由心入境”,不正與中國藝術中寫意繪畫中的“忘我”精神一脈相承嗎?
三、古龍“武功”中表現出徹心見性的“禪”的境界
佛教中禪宗思想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對此又有著深刻的影響。古龍先生的小說創作亦受到禪宗思想的影響,在他的作品中處處表現著禪宗思想,即悲天憫人的情懷,以人文本的精神,徹底見性的武功以及獨特藝術氛圍,這些無不體現著古龍小說的藝術魅力。
古龍小說武功表現出“禪”的境界,即忘我和物我合一的境界,這個境界“‘人’與‘境’冥然切合了,‘人’丟失在‘境’中……一切自在興現的境界,一切都在自由自在,萬類霜天競自由。”這種境界是以徹心見性為宗旨。經過長期訓練所達到“忘我”的境界和泰然自若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之下,戰斗者成為了“無意識”的人,心中只有武器與對手,并不真正存在觀察者“我”,這正是“物我合一”的狀態,可以是戰斗者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一招出擊,毀滅敵手。這種“禪”的境界,正是金庸《倚天屠龍記》中張三豐所持有的“無為之法乃為至法”的思想:在強敵圍困武當山時,教授張無忌太極劍法。演完招式之后,便要求他:“一將見到的劍招忘得半點不剎,才能得其箱位,臨敵時以意馭劍千變萬化,無窮無盡。倘若有一兩招劍忘得不干凈,心有拘囿,劍法便不能飩……”這表現出了武功之學與哲學之道的有機交融,進而武學巔峰便成了某種哲學境界與自覺的追求。自古以來,宗教、哲學、藝術為人類的三大歸旨,古龍小說中將武功描寫趨于臻化,進而達到藝術中的寫意狀態,因此就既極具有極高的藝術審美價值。
“禪”的境界,其實“它以徹心見性為宗旨,對敵手的體察達到忘我和物我合一的境界。在這樣忘我狀態中,戰斗者已成為‘無意識的人’……在這種狀態中,戰斗者達到一種‘身劍合一’的境界,就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武功的威力。”古龍小說對武功的描述反復提到“忘我”、“人劍合一”的禪的境界,“他的人就是劍,只要他的人在,天地萬物,都是他的劍”;以及還有:帥一帆的劍已經與人合二為一了,“別人只能覺出他劍氣的逼人,已忘了他自身的存在”。古龍小說中這幾個人的劍術正是劍術中的巔峰,其所達到的境界正與禪宗所宣揚的“無心”、“忘我”境界暗暗相合。然而,中國畫中的寫意精神,比如倪云林所畫的山水圖所表現出“有我”的境界,不正是將自己的精神注入其中,所達到的“無我”“物我合一”的境界么?如此觀來,古龍小說武功的描寫,其本質就是一種寫意化傾向。
參考文獻:
[1]古龍:《古龍文集·多情劍客無情劍》[M].河南文藝出版社.2013年版
[2]古龍:《古龍文集·絕代雙驕》[M].河南文藝出版社.2013年版
[3]古龍:《古龍文集·陸小鳳傳奇》[M].河南文藝出版社.2013年版
[4]金庸:《金庸作品集·倚天屠龍記》[M].廣州出版社.2013年版
作者簡介:蔚廣玉,女,河南新鄉,2015級河南大學藝術學院研究生,專業方向:藝術學理論藝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