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頓悟，他已不見

著名作家畢淑敏在《孝心無價》一文中說：“我相信每一個赤誠忠厚的孩子，都曾在心底向父母許過‘孝’的宏愿。相信來日方長，相信水到渠成，相信自己必有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的那一天，可以從容盡孝。可惜人們忘了， 忘了時間的殘酷，忘了人生的短暫，忘了世上有永遠無法報答的恩情，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擊的脆弱。”

當自己想到盡孝的時候，當自己有能力盡孝的時候，父母卻走了。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

我后悔沒有給父親買一把剃須刀。印象最深的，是在每到下雨天不用下地干活的日子里，父親就磨那把古老的刀子。一邊磨，一邊在自己的臉上試。這個磨刀和刮臉的過程，大約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完成。但我從沒有留意，他的刀子磨得快不快，他的胡子刮得凈不凈。只知道他的一生，僅有一把這樣的剃須刀，一把很老很舊很鈍、用起來很不方便的剃須刀。

我后悔沒有給母親買一副老花鏡。母親在1996年冬天離開了我們。我記得很清楚，當年的母親，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都經(jīng)常做一些針線活。但她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眼睛已經(jīng)昏花，只是經(jīng)常吩咐身邊的孩子：“去，到前院老太太家給我借眼鏡。”老太太的那副老花鏡，已經(jīng)缺了一條腿，用一根線繩拴著，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度。但就是這樣一副花鏡，在老太太和我母親的手里，不知來來回回傳遞了多少次。

自己的眼睛沒有花的時候，不知道花鏡的重要；自己的胡子沒有長的時候，不知道刮胡刀的價值；自己沒有變老的時候，不知道老年人的艱辛。等到自己知道了這些，比我們更老的父母，卻已經(jīng)撒手西去了。不見父親，鈍刀刮臉的窘境；不見母親，花眼針線的滄桑。

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因為兒女的思維，常常和父母不在一個軌道。你所思考，并非他們所念；你所報答，不是他們所愿。

世界上有很多珍貴的東西，當我們擁有它的時候，并沒有去珍惜，甚至常常忽視它的存在。直到有一天，突然失去了它，才驀然發(fā)現(xiàn)，原來它在我們的生命中，是那樣的重要和寶貴。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是一種遺憾，也是一種悲哀。但愿那些父母仍然健在的兒女，早一點“頓悟”，不再留下這樣的遺憾。

（《解放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