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鳳凰花開春暖時

面對同學“你怎么回來復讀了”的問題，我笑而不語。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因為心里有關(guān)于一座城的執(zhí)念。美好的大學時光，我只想在我喜歡的城市度過。我只想去我想去的地方，賞沿途無邊的景致。

嶺南冬天沒有雪，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在我心頭縈繞多年。也許是生長在南方的我對北方大雪紛飛的莫名惦念，也許是對嶺南一年四季溫暖濕潤氣候的回味。

高三時教室在四樓，窗外能看到樓前光禿禿的木棉樹中央和遠處遼闊天空下淡綠的山。總?cè)滩蛔∠耄好髂赀@時候，我會在哪里？落雪的北京、繁華的上海，還是離家近的廣州？抑或是其他？

然而，第二年我還在同一棟教學樓里，從四樓搬到了一樓，同樣的書本，大同小異的各種考試。熟識的同學朋友大多去了廣州，在電話、QQ和明信片里描繪這座城市：溫暖濕潤、風景秀麗、包容開放、美食遍地。

我又一次發(fā)呆：明年這時候，我會在哪里？我愛文化氣息濃郁的北京，也喜歡平易近人的廣州，上海這個繁華的商業(yè)之都也讓我憧憬。頓住飄飛的思緒，我又執(zhí)起筆，繼續(xù)在早已被劃得花花綠綠的課本上，標記新的考點。空想太多沒有用，仰望星空的同時也得腳踏實地往前才行。

面對同學“你怎么回來復讀了”的問題，我笑而不語。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因為心里有關(guān)于一座城的執(zhí)念。我想去看看書上描寫的承載著許多人夢想的北上廣，對于從小生活在小縣城的我而言意味著遠方和未來的大城市。這是我的小秘密，也是鼓勵我在煎熬的“高四”篤定前行的勇氣。

復讀之初月考成績很漂亮，畢竟比應屆生多讀了一年，內(nèi)心升騰起不為人知的飄飄然，開始吊兒郎當，開始走馬觀花。古往今來的無數(shù)典故告訴我們：得意忘形之后，一定會摔得很慘。幸好，兩套從北京千里迢迢寄來的明信片讓我懸崖勒馬。湖光塔影的“北大”，水木靈秀的“清華”，綿延起伏的萬里長城，讓我瞬間驚醒：你沒有退路了，現(xiàn)在的努力程度，決定了明年身在哪里。

于是又重新踏踏實實地，信奉“貝多芬”和題海戰(zhàn)術(shù)。有人說這兩種方法很笨，但我覺得：文科生不多背多記，談何理解；不多做題，談何融會貫通。當然，只要總分高，管你怎么學。努力的方式可以不同，達到目的就可以了，能去到你想去的地方就可以了。美好的大學時光，我只想在我喜歡的城市度過。我只想去我想去的地方，賞沿途無邊的景致。

秉持著這個信念，我堅持到了12月。寒冬臘月，天氣很冷，每天起床都要掙扎一番。賴了一次床之后，就漸漸地不再早起背書。于是每天的任務也慢慢地不再能按時完成，總想著還有明天啊，明天補上也行。“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這種狀態(tài)延續(xù)到了寒假，早上睡到9點多，懈怠的日子實在太舒服，只是內(nèi)心也備受煎熬。

我就在這種矛盾的狀態(tài)中，度過寒假迎來新學期開學。此時，距離高考僅有4個月。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被煩躁的情緒包圍著。為了轉(zhuǎn)移這種不妙的情緒，我打電話給在廣州讀大學的昔日同窗。她說：“你要加油。我大學同學有很多很厲害的，我要很努力才能追得上他們。”春寒料峭的深夜，她跟我講起廣州漂亮的大學風光，大學城貝崗街各色的美食，四通八達的地鐵公交，善良熱心的人們。

那晚閉上眼，我夢里是春暖花開、陽光和煦的羊城。有個女孩子站在木棉樹下，仰望著大朵大朵沾著晶瑩露水的火紅花朵簌簌落下。

時光漸行，天氣漸暖，距離高考也越來越近。學校的紫荊花開了整整一路，綠樹紫花交相輝映，輕風掠過時有花瓣落在肩頭。最后兩個月，心情再次隨著成績跌宕起伏，模擬考一落千丈的打擊，還有人際關(guān)系的潛伏危機。但只要一想到觸手可及的未來和心心念念的城市，就逼著自己：狠一點，靜下心，不能在最后關(guān)頭功虧一簣。就像有句話所說：“當你想要放棄的時候，想想當初是為什么走到了這里。”

為了心底的執(zhí)念，為了有關(guān)城市的執(zhí)念。

于是在早起背歷史大綱、耐著性子翻看錯題本的日子里，煎熬著，堅持到了6月。最后一周，數(shù)學老師給我們發(fā)了一份模擬卷。輕松地做完，成績竟是我夢寐以求的130分。仿佛看到了曙光，可我知道，這只是老師溫和的鼓勵。真正預示黎明的那道光，正蓄勢待發(fā)，即將破空而來。

6月高考成績出來，8月錄取通知書攜著羊城的氣息款款而至，塵埃落定。9月，我終于來到了廣州——這個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跟朋友的電話里、明信片里和深夜夢里的地方。北回歸線穿過的城市，陽光熱情得讓人有點難以抵擋。我在各種作業(yè)中忙里偷閑地出游，玩得不亦樂乎。

閑暇的周末和短假期，和同學好友在頗具文藝氣息的紅磚廠定格了青春的記憶，盛開的杜鵑花做了綺麗的背景；在耳聞已久的宜家體驗店流連忘返，看各式各樣的家居布置，直感慨逛到想戀愛結(jié)婚；在貝崗這個美食天堂品嘗了各地特色美食：云浮石磨腸粉、港式鮮蝦云吞面、浙江小籠包、山東煎餅……

也終于明白，好友口中廣州的包容開放是何意。我會說粵語，但在廣州的幾年，幾乎沒怎么講過粵語。身邊有不懂粵語的同學朋友，大家都自覺并且習慣性地用普通話交流。路上時不時看到滑著滑板去上課的同學，課堂上容納不一樣的觀點。跟朋友一起很平常，獨來獨往也不奇怪。誰也不會覺得誰標新立異、特立獨行，每個人都以平常心尊重別人的生活方式。

曾被問，大學學到了什么。我的回答里有一句是：包容開放的心態(tài)。這是開放的大學教我的，也是包容的廣州教我的。

廣州這個城市到底教會我什么，暫時沒辦法給出一個十分完整的答案，可我也確實在這里得到了成長。也感謝當年的自己，為了心底的執(zhí)念而堅持。

宿舍樓旁長著一棵鳳凰木，去年春天有幸看到鳳凰花開得如火如荼，仰望時真如鳳凰展翅、翱翔高空，美得驚心動魄。而在那之前的冬天，嶺南罕見的寒冷，冷到廣州都下起了百年不遇的雪。

走過落雪的寒冬，便是鳳凰花開春暖時。羊城很美，歡迎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