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潤生：少數民族新聞傳播研究的先驅

2018年6月24日，少數民族新聞傳播史研究新范式、新方法研討會暨白潤生先生學術思想座談會在中央民族大學召開。在這次座談會上，與白潤生教授相交多年的摯友從為學、為人、育人、貢獻等方面分享了諸多珍貴故事，高度評價了白教授30年聚焦少數民族新聞史研究的學術貢獻。現任西藏民族大學新聞傳播學院院長的周德倉向白潤生教授致敬，并代表其學院向白教授敬送一面書寫著“少數民族新聞傳播研究的開創者、集大成者”的牌匾。他說，“白潤生先生不僅開創了少數民族新聞傳播的新氣象，集少數民族傳播文化之大成，而且是我的學術啟蒙老師和終身導師。”

有學者說，白潤生教授30年磨一劍，“以身相許”少數民族新聞史研究，艱苦奮斗克難處，寵辱不驚風云淡，為當下中國學者樹立了一面鏡子。

一、“我是懵懵懂懂地走進了中國新聞學術界領域的”

談及怎樣的契機才關注到新聞學術研究這個領域時，白潤生頗為自嘲地給當時的自己作了一個評價，就是“懵懵懂懂地走進了中國新聞學術界領域”。1983年，白潤生被中央民族學院（現中央民族大學的前身）派遣到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教師進修班進修。“雖然我之前接觸過新聞工作，在報社工作過，但對新聞史、新聞理論等研究領域，還是兩眼一抹黑。”為了學好新聞學，他卯足了勁，下足了功夫，從ABC學起，從甲乙丙丁的基礎開始逐步進入到研究領域。“當時我提出了不少問題，比如說，相比于中國新聞事業史，為什么中國文學史的名字里沒有‘事業’兩個字，為這些基礎問題，我時常請教方漢奇老師和甘惜分老師。在他們的耐心指導下，我終于一步步邁進了新聞學的學術領域。”

經過一年的學習，白潤生從人大新聞系進修班順利畢業，他當年10萬字的畢業論文《報告文學簡論》（與劉一沾合作）也在1985年由新華出版社出版。1984年，經原國家教委批準，中央民族學院創辦了學制四年的新聞專業。白潤生立即投入到中央民族學院新聞專業的建設中，成為中央民族學院新聞專業僅有的兩名教師中的一員，“幾乎教授了全部的新聞專業主干課程”。在教學過程中，白潤生馬上發現了一個問題，“當時來念書的學生基本上是少數民族，他們將來還要回到少數民族地區工作，可我發現，當時新聞專業開設的課程中沒有一門是有關少數民族的”。這對當時的中央民族學院新聞專業的教學提出了考驗，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白潤生開始琢磨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1988年，白潤生發表了《先秦時期兄弟民族的新聞與新聞傳播》一文，“其中不僅探討了先秦時期奴隸社會的信息傳播活動，還在考證過程中涉及了一段甲骨文‘卜辭’的翻譯工作。”此文發表后，引起了學術界的關注，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復印報刊資料《新聞學》季刊1988年第1期全文轉載。這算是白潤生正式踏入少數民族新聞史研究領域的第一步。1989年，時年50歲的白潤生開始招收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就是當代民族報刊研究，“在全國，講民族新聞史的，帶民族新聞研究生的，僅他一家。”①當年入門弟子有兩位，一位是土家族學生，一位是錫伯族學生。一開始，課程并沒有太大的進展。“最初也就想給他們講講《西藏日報》《內蒙古日報》或者《新疆日報》，后來我感覺不行，總要有一個完整的脈絡。”于是，白潤生和兩位學生一起開始了書稿的籌劃。“我擬大綱，寫講義，他們謄抄，就這樣搞出了一部25萬字的《中國少數民族文字報刊史綱》。”

1994年，這部國內最早關注少數民族新聞史的著作出版，獲得了學界的較高評價。在這部著作的序文中，方漢奇先生這樣寫道“本書的出版彌補了這方面的不足，對中國新聞史學科的發展和一部完整的全面的中國新聞通史的編寫工作，將起到一定的推動作用。對新聞學、社會學、民族學和廣大文史學科的研究工作者，也將有所裨益。”由于新華社、《人民日報》的報道，連全球知名的高等學府哈佛大學所轄的燕京圖書館也收藏了這部著作。

此后，方漢奇先生又將白潤生拉進了《中國新聞事業通史》課題組，在通史的第二卷第二十章里補充進了少數民族新聞事業產生與發展的歷史。后來他主持和完成了方老師幫助申請下來的社科基金項目“少數民族語文的新聞事業研究”，寫作出版了《中國少數民族新聞傳播通史》和《當代中國少數民族新聞事業調查報告》。2010年，90萬字的《中國少數民族新聞傳播通史》榮獲第二屆國家民委社會科學研究成果二等獎，2013年，近25萬字的《當代中國少數民族新聞事業調查報告》又榮獲了第六屆“高等學校科學研究優秀成果獎”三等獎。

自1983年《寫作趣聞錄》出版，到2013年《當代中國少數民族新聞事業調查報告》獲獎，再到今天，在這30多年的時光里，白潤生獨著或以第一作者身份出版的教材、專著、工具書等15部，且有5次獲省部級獎項，參與編著的著作13部。主持國家級和省部級科研項目兩項，發表了130余篇學術論文，其中《承載民族夢想：中國少數民族文字報刊的百年回望》譯成英文發表在《中國民族》（英文版）2017年第4期（總第67期）上，這是中國學者第一次面向國外系統介紹中國少數民族文字報刊的歷史概況。

二、堅守在少數民族新聞傳播研究領域的“一顆晨星”

2013年夏，在哈爾濱舉辦的第八屆“世界華文傳媒與華夏文明國際學術研討會”期間，時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后來又獲準立項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華民國新聞史”主持人的倪延年教授誠懇地向白潤生發出了參加“中華民國新聞史”研究團隊的邀請。白潤生說，“這個我也挺高興。為什么高興？就是因為這表示少數民族新聞史獲得了人家的認可，中國新聞史就是中華民族的新聞史。”而“中華民國新聞史”項目實施近5年間，白潤生一直以認真踏實的學風做好自己的工作。2016年暑假完成了《民國時期的少數民族新聞業》30多萬字的子課題初稿，又按照會議決議要求修改成了26萬字。倪延年教授對此評價道：“先生認真治學的精神和助人為樂的品格使我和團隊其他同行肅然起敬，是項目團隊成員尤其是我本人的學習榜樣。”

談及參與歷屆“世界華文傳媒與華夏文明國際學術研討會”的經歷，白潤生頗為自豪和感慨，“自1995年在武漢，到2017年在廣州，我前后參與了十屆，可以稱得上是‘十全十美’。對我來說，每一次參會都是一次非常好的學習交流的機會，而且幾乎每次參會的經歷都非常曲折，都有故事值得回味。”其間，白潤生向筆者詳細回顧了2007年7月參與臺灣國立政治大學舉辦的第五屆“世界華文傳媒與華夏文明傳播學術研討會”的曲折經歷。“虧了有林玉鳳的鼎力相助，這一次參與才能夠成行！”白潤生還將這段傳奇的經歷寫成了一篇題為《我與林玉鳳教授及其新作—兼談人品與作品》的文章，發表在《西部學刊》2018年第9期（總第78期）上。

雖然從事學術研究的道路多番遭遇了一波三折的經歷，但白潤生卻一直能夠堅守在少數民族新聞傳播研究的領域，如同一顆寂寥的“晨星”。在白潤生學術思想座談會上，眾多學者都對白潤生在這一領域的堅守作出了崇高的評價。中國新聞史學會名譽會長趙玉明笑稱，自己和白潤生是同齡人，都是“80后”。兩人1983年在中國人民大學的新聞史教師進修班相識，此后一直在不同的新聞史領域耕耘，“白老師搜集少數民族新聞史的資料，可比我搜索廣電史復雜得多。這些年，每次一見面他就說發現了一張滿文報紙或者藏文報紙等，這類研究跟普通的史學研究可是不一樣的。”

北京大學程曼麗教授對白潤生“一步一叩首”的研究之難印象深刻。找到資料是一難。白潤生曾說，“找民族新聞史料就像找散落在民間的珍珠，只知道價值連城，卻不知道在哪兒。最初給少數民族地區發信，回復率不到30%。”翻譯則是另一難。許多少數民族文字的資料需要找到多位“翻譯”才能夠譯成漢文，白潤生笑稱，“拿著少數民族文字的資料‘叩拜’精通不同少數民族語言的師生，這些年不知道求過多少人。”

暨南大學劉家林教授和白潤生曾是一個宿舍的同學，他曾經撰文表達了對白潤生的評價：“白潤生教授說起來是我的同學，也是我的老大哥和老師。1983年在中國人民大學進修的時候，我和他同住一間宿舍。他為人忠厚，很謙虛，很刻苦，文章寫得也不錯。他曾經跟我說自己一生很曲折。我和他一樣，都是窮人家的孩子，我們這輩子都不順。2014年他新出版了《守護好我們的精神家園》一書，我看后直落淚，很感動。白潤生雖然是老人，但寫文章的筆調完全不同，我們在一起進修的時候他就已經出過書了，當時我很羨慕他。直到現在，我都以方老師和白潤生為我的榜樣。”②

當然，白潤生的堅守不僅僅體現在學術研究的艱辛與執著上，在中央民族大學新聞專業的建設過程中，他也堪稱是堅守崗位的模范。他回憶說：“我到民族學院參與創辦新聞專業，開始只有一個教研室主任和我，后來我們招兵買馬，請來了不少人，但由于各種各樣的狀況，一些人來來走走，實際上從頭到尾和我們一起堅持留在這里的，可謂寥若晨星。”中國新聞出版傳媒集團董事長馬國倉是中央民族大學新聞學專業的首屆畢業生，他清晰記得專業初創之時的“一窮二白”，“當時沒有基礎，什么都缺乏，師資缺乏、教材缺乏，唯一不缺乏的是辦好學科的熱情。民族新聞教育更是靠白潤生老師這樣的拓荒者一片一片開拓出來的。拓荒者不易，拓荒者最可敬。”

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黨委書記趙麗芳教授在接受采訪時談到，“1983年到2000年左右，白老師是中央民大新聞學教育最為重要的創建人和帶頭人。至今，白老師依然是中央民族大學獨樹一幟的學術名片。白潤生老師在少數民族新聞史研究領域的開創性貢獻、奠基性作用廣被認可，也有力地補充了中國新聞史的書寫。每到學科發展的關鍵節點，白潤生老師總是用最積極的行動鼎力支持學科發展。”

2011年10月，第三屆中國少數民族地區信息傳播與社會發展論壇在云南紅河學院舉行學術報告會。當主持人介紹與會嘉賓時，白潤生的名字贏得了長時間的熱烈掌聲。當時西藏民族大學袁愛中教授、大連民族大學于鳳靜教授說“這真是轟動效應”。中國人民大學鄭保衛教授對他說，“這比什么都重要”。他的研究得到了學界的認可，不僅在民族地區民族院校享有盛譽，即使像在復旦大學這樣的名校也極有名氣。復旦大學的劉海貴教授就對他的博士生莊金玉叮囑過，“研究少數民族新聞傳播史就要讀白老師的書，與他面對面地交流，當面請教。”同樣，臺灣的學者（比如中國文化大學林福岳教授）也有過類似的表達，對白潤生的治學頗為贊許。2018年6月24日，中央民族大學舉行少數民族新聞傳播史研究新范式、新方法研討會暨白潤生先生學術思想座談會。國家民委民族理論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張俊豪向白潤生在民族新聞史研究領域取得的開創性貢獻，以及在中央民族大學新聞傳播學科人才培養、學科建設方面所作出的突出貢獻表示深深的敬意，并對白潤生的“中國新聞史是中華民族新聞史”的民族觀、文化觀、歷史觀深表贊同。這些來自學界的掌聲和贊譽正是對白潤生“堅持做這個學問、堅持辦這個學科”的認可和致敬。

三、“我對年輕人的期待就是堅持、恒心、毅力”

2011年12月3日，經國家民政部、教育部和中國新聞史學會同意和批準，中國新聞史學會少數民族新聞傳播史研究委員會成立大會在中央民族大學舉行。二級分會的成立是中國新聞史學界對白潤生教授以及他帶領下的全國少數民族新聞史研究團隊的肯定。作為二級分會名譽會長的白潤生一直關注少數民族新聞傳播研究領域的發展與點滴成績，他說：“一是相比于過去幾個人的單打獨斗，從事研究的年輕人加入了進來，已經形成了一個研究方陣；再一個是研究范圍擴大，由報刊史擴展到了少數民族新聞實踐與傳播文化的探索；還有一個就是挖掘程度的不斷深入，伴隨著少數民族地區新聞事業的發展，學界關注的議題更加聚焦到了少數民族文化、民生工程等方面，并且取得了一些令人欣慰的成果。”

2002年6月，時年63歲的白教授正式辦理了退休手續。2012年7月，他送走了三位關門弟子，算是徹底結束了鐘愛的教學生涯。可是他現在的狀態卻是“退而未休”。他說自己現在雖然離開了工作崗位，但并非真的“一身輕”。最近，他在修改自己在少數民族新聞傳播史研究新范式、新方法研討會上的發言稿，并在努力完成“中華民國新聞史”項目所要求的少數民族新聞業的科研任務，并在考慮如何參加在天津舉辦的“中華民國新聞史”編纂委員會第四次會議暨項目組第五次工作會議。他還一直想修訂《中國少數民族新聞傳播通史》，對其中的一些史實和書寫體例等方面作些增補與調整，以饗后學。

談及對年輕學者的期待，白潤生說：“我對年輕人的期待就是堅持、恒心、毅力。”他自己的學術經歷就是這6個字最佳例證。正是憑借著堅持、恒心和毅力，白先生才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贏得了學界的普遍贊譽。“敢探未發明的新理”“敢入未開化的邊疆”，這是陶行知先生的話。而在少數民族新聞傳播史研究新范式、新方法研討會暨白潤生先生學術思想座談會上，與會專家學者都認為，用這句話來評價白潤生在少數民族新聞傳播史上的努力，最為恰當。

注釋：

①唐虞：《鬧中取冷白潤生》，《中國青年報》1995年11月30日。

②陳娜：《做學術要有大理想——訪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劉家林》，《新聞愛好者》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