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揚晉商精神 打造戲曲精品
——晉劇歷史劇《日昇昌票號》觀后

郭士星

弘揚晉商精神 打造戲曲精品
——晉劇歷史劇《日昇昌票號》觀后

郭士星

由王輝、馬肇錄、梁培卿編劇，楊學君導演，山西省晉劇院演出的晉劇新編歷史劇《日昇昌票號》作為第十五屆山西省“杏花獎”參評劇目綻放首屆山西藝術節。我看了演出，覺得很成功。它是近十多年來山西省晉劇院演出的所有劇目中最好的新創劇目，可以代表山西省晉劇院的藝術水平。

這出戲早在十多年前就寫出來了，當時的劇名叫《匯通天下》，曾由平遙縣晉劇團首演。開排時，我曾到現場表示祝賀。后來，山西省晉劇院排演了這出戲，我又帶病觀看了演出，覺得效果很好。2011年，這個戲曾大改了一次，我曾參加過劇本討論。最近，這出戲又作了修改。我看了新改的劇本，覺得比過去更加完整和成熟。這次看了舞臺演出，感到很興奮，不禁發自內心為之喝彩。

這出戲寫的是平遙晉商雷履泰創建山西第一家票號日昇昌的故事，其題材選自真實的歷史原型，具有真實可信的歷史依據。日昇昌票號的建立是晉商創業史上的一件大事，是晉商鼎盛時期的重要標志。日昇昌票號的創建，最能代表晉商的聰明才智。當年，山西票號遍布全國，山西票號的建立是晉商發展史上的創舉。它促使山西成為當時全國最富有的省份。雷履泰是平遙日昇昌票號的創始人，是晉商艱苦創業的優秀代表。對于這段輝煌歷史，對于雷履泰這個光彩的歷史人物，我們有必要、有責任將其搬上山西戲曲舞臺。可以說，這出戲寫的是重大題材，重大主題。全劇不僅著力塑造了大掌柜雷履泰、二掌柜高盛魁以及李夫人、錫大人、大師兄伍彪等一批有血有肉的鮮活的藝術形象，而且深刻地展現了晉商誠信、仁義、勇于創新、敢為人先、堅韌不拔、團結奮進、艱苦創業的可貴精神。而這種精神，正是值得我們大力弘揚的真正的晉商精神或民族精神。觀看這部戲的演出，從始至終一直為生動的故事、鮮活的人物所吸引，一直被真實可信的晉商精神所感染。

這出戲故事完整，結構緊湊，語言生動，亮點很多，很好看、很精彩，具有很強的藝術魅力和教育意義。縱觀全劇，至少有以下十二個亮點和看點。

一、開場戲開得好。大幕拉開，舞臺正中供奉著山西人所熟悉和敬仰的關帝塑像。紅燭高燒，香煙繚繞。一號人物雷履泰居中拈香三柱，向關圣塑像頂禮膜拜。二號人物高盛魁率賬房先生鄒士廉及八位伙計次第叩頭跪拜。緊接著就是一段內容十分深刻的伴唱：

雞鳴即起，沐浴束衣。言有規，動有矩。戒浮躁，莫嬉戲；講誠信，行仁義，貧富無異，童叟無歁。茍求利，不唯利，吾輩同仁且謹記。

關帝是誠信、忠義的化身，是山西商人崇拜的偶像，明清時期的晉商會館，實為關帝廟。“館廟合一”是晉商會館的重要特征。這出戲的主創人員對晉商和晉商會館的歷史是很熟悉的。在第一場戲中，舞臺環境的設置以及祭拜關帝的劇情，很快把觀眾帶入故事發生地清代晉商商行的特殊氛圍之中，簡短的伴唱唱出了晉商的經營理念、價值觀和道德準則，為全劇的主題思想和藝術風格確定了基調，抓住了全劇的核心和靈魂。這種開場入戲快，很抓人，給觀眾印象很深。

二、在第一場戲中，劇作者設置了一個伙友們早起做功課的情節，先由二掌柜高盛魁以一種隨意的韻律念著流水賬。在音樂中，八伙友執木凳、算盤全神貫注地運算。當小伙計冬生的計算發生錯誤又拒不認錯時，高盛魁請雷履泰拿著兩個大算盤當場雙手撥動算珠，單手打，雙手打，一展打算盤的功力。這種特殊情節的設置，既有商場特點，又可展示晉商嚴謹、認真、苦練基本功的刻苦、敬業精神，同時，也為演員的精彩表演留下了廣闊空間。從劇情的發展來說，由冬生的計算錯誤很自然地引出了大掌柜與二掌柜的矛盾沖突，二掌柜要責打冬生，大掌柜一方面教育冬生“分分厘厘不能含糊”，一方面又為冬生說情，求二掌柜減輕對冬生的處罰，由責打改為“打掃廳堂三天”。從中可以顯示出大掌柜“寬以待人、善于管理”的胸懷和能力。

三、在第一場戲將要結束時，鏢局大師兄伍彪與二師兄鄭龍匆匆上場，報來“五十萬兩鏢銀全部被劫”的消息。兇信傳來，劇情突變。面對此兇信，雷履泰沉著冷靜應對，首先問“人員可有損傷？”并表示傷者要救治，逝者要厚葬，“身為大掌柜萬般難處我一人當”。生動地刻畫了雷履泰關心下屬，敢于承擔責任的高貴人品和領導素質。鏢銀被劫，西裕成商行半份家當損失殆盡。這一事件的出現推動了劇情的發展，為日昇昌票號的建立作了鋪墊，引出了懸念。面臨災禍，雷履泰不但沒有被嚇倒，反而總結經驗教訓，順理成章地提出了建立票號“銀子生銀子”的想法和思路，自然而深刻地凸顯了雷履泰勇于創造、敢為人先的聰明智慧和決策才能。

四、第二場開場，少東家李誠思在院中專心致志地讀古書，高聲背誦《治家格言》：“存心要重綱常，行事要重忠厚；居必善鄰，安必良友，治家以勤儉為先，待人以謙和為首”。這種場面的安排，突出渲染了晉商傳統深厚的家風、家訓、家教和儒家處世哲學思想，立意很高。

五、李夫人在使女攙扶下飄然上場。當得知西裕成二位掌柜求見時，李夫人機警地問道：“今日一非盤點，二非結算，月初而來，必有要事。他們是乘轎而行，還是騎馬而來？是按轡徐行，還是快馬急馳？”當管家周道回答“是快馬揚鞭，連馬都跑得出汗啦”時，李夫人立即自語道：“昔日多乘轎，今朝策馬來。不好，莫非店鋪出事了？”這幾句簡短明了的念白，活靈活現地刻畫出李夫人精明、聰慧、善于管理的形象和性格。當雷履泰提出將顏料行改票號，需三十萬兩周轉金時，李夫人言道：“這么好的事，咱砸鍋賣鐵也要辦。一時拿不出的銀子，把我的陪嫁首飾賣了，回娘家再籌措它個十萬八萬。只是尚需雷掌柜把怎么個經營法，好好合計合計……”從這幾句精彩的對白中，讓觀眾很快就認定，李夫人是一個思維敏銳、辦事果斷、說干就干、能成大事的女強人、好管家。

六、當李夫人提出票號如何經營的問題后，雷履泰掏出紙包，將匯票樣式、密碼暗印、匯兌手續、號規號章向李夫人一一作了介紹。其中特別提到，暗喻十二個月的密碼是：“謹防假票冒取，勿忘細視書章”；代表銀兩的十個數是：“和氏連成璧，由來天下傳。”詩中每個字代表一個數。這些密碼暗印都是當年平遙日昇昌票號使用過的。這是真實的歷史記載和遺存。這些密碼暗印的提出，是當年晉商聰明智慧的結晶。這出戲將這些密碼暗印照搬進來，既再現了當年票號的真實歷史，也如實宣傳了晉商的聰明才智，既有歷史價值，也有藝術價值。

七、在第三場戲中，設置了兩個十分生動的故事。每個故事都是一個亮點和看點。

第一個故事，寫日昇昌票號為包頭皮商兌銀六十兩。二掌柜高盛魁向包頭皮商多收了六十兩白銀的差價七兩八錢，大掌柜雷履泰經仔細觀察發現不對，立即對二掌柜說：“人家在包頭匯的是六十兩無色白銀，可你兌的是普通銀子。一兩無色寶銀和普通銀子中間差價是一錢三厘，六十兩的差價是多少？”雷履泰認真計算后說：“一兩差價一錢三厘，十兩差價是一兩三錢，六十兩差價就是七兩八錢。你不計差價，足足少給了人家七兩八錢。日昇昌的誠信何在，仁義何存！”二掌柜解釋說：“如今這普通銀子和無色寶銀在市面上一樣流通，已經不分什么差價了！”雷履泰十分嚴肅地說：“不行，別人不分，可咱日昇昌要分得清清楚楚。”說著，雷履泰將已經走遠的包頭皮商叫回，補上少給的七兩八錢差價銀兩，并當面賠情道歉說：“實在對不起，不是多給，而是少給你了！七兩八錢補給你，原諒我對伙友的訓導不嚴。”包頭皮商感動地說：“誠信，仁義！雷大掌柜，好人哪！”這一故事生動具體地表現出雷履泰誠信、仁義的經商道德修養和一絲不茍為顧客服務的作風。同時，也表現出了大掌柜、二掌柜之間的矛盾，推動了戲劇沖突的進展。

第二個故事，寫的是衣衫破舊的魏老太拿著一張三百兩的舊匯票前來日昇昌兌銀。因匯票字跡不清，水印模糊，二掌柜以“廢紙”拒兌。經仔細查對，這張匯票的存根底簿尚在，雷履泰責令賬房先生將三百兩銀子如數兌給老太太。魏老太激動地下跪不起。這段戲非常好看。魏老太的故事生動感人，老太太及其丈夫的悲慘遭遇令人同情。魏老太敘述匯票來歷的一個唱段，唱詞生動，通俗易懂，情真意切，唱出了其丈夫由交城山走口外、命喪他鄉的艱辛往事，也刻畫出魏老太樸實、倔強的人物個性，為全劇增添了不小的光彩。魏老太的形象給觀眾留下難以忘懷的印象，可謂全劇的重要亮點。

八、劇中設置了一位叫錢守仁的四川商人，并且用川劇拖腔表揚山西商人：“人人都說我們四川人是精明的人，依我看，你們山西的商人才是硬邦邦的大好人哪！”（川腔尾音）。這種設計幽默、風趣、輕松，富有藝術感染力和吸引力，觀眾很喜歡。

九、第四場，軍機大臣錫大人在京都山西會館召見晉商，宣布皇帝密詔：為征剿阿克蘇、張格爾叛亂，急需五百萬兩白銀和軍需，著山西商人三月之內籌齊，發往蘭州。眾商個個借故推諉，唯有雷履泰當機立斷，答應了皇家重任，并簽約蓋章，立下軍令狀，表示“不用三月，兩月可也”。此處，雷履泰與錫大人有一段精彩的對白：錫大人對雷說：“籌措軍需，乃是一招險棋，他們都借故推諉，而你為何就敢擔此重任？”雷履泰慨然回答：“大人呵！國家者，民之本也！所謂國家、家國，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運傾頹，何以家為？其實為國就是為家。籌措軍需，雖是一招險棋，豈不知險中也有商機呵！”這段戲不僅好看，而且十分深刻地刻畫了雷履泰的機敏、獨具慧眼和可貴的家國情懷。其心靈之美，眼界之寬，思想境界之高，令人佩服。

十、第五場，高盛魁開辦的同益泰票號與雷履泰的日昇昌票號競爭，直至互相擠兌。高盛魁有意拆臺，矛盾沖突激化。有戲，好看。四位女商販上場，以平遙方言對話，有戲，有趣，有吸引力。

十一、在擠兌風波激化之時，李夫人從家中拿出三十萬兩白銀，并令眾伙計將銀箱抬上來。這一舉動，更加突出地顯示了李夫人精明強干、敢作敢為的性格和才干，同時也進一步推動了劇情發展。

十二、最后一場，錫大人到平遙表彰雷履泰，罰罪高盛魁。在此關鍵時刻，雷履泰不計前嫌，以德報怨，為高盛魁說情做保，保住了高盛魁的性命。高盛魁十分慚愧地給雷履泰認錯下跪。發自內心地唱道：“我有愧，我有罪，千言萬語涌心扉。危難之中將我救，鋼刀下救出我高盛魁。我雙膝跪倒來賠罪，原諒我爭勝不分是與非。”這場戲從更高更深的層面刻畫了雷履泰的寬闊胸懷和高尚人格，將全劇推向了高潮，成為全劇的最大亮點。

《日昇昌票號》的編劇、導演、演員、作曲、舞美設計等主創人員都是山西省自己培養起來的優秀戲劇藝術人才。他們自強自信，精誠合作，刻苦磨練，奮力創作，為山西省戲曲舞臺創作出一臺反映本土地域文化的優秀劇目，為繁榮山西省戲曲藝術做出了很大貢獻。可喜可賀，值得點贊！希望繼續努力，精益求精，不斷加工修改，努力將這出劇目打造成為無愧于山西人民的更加完美的戲曲精品，實現由“高原”向“高峰”的跨越！

郭士星，男，山西省文化廳原副廳長，山西省文物局原局長，山西省戲劇研究會常務副會長。

（責編：張 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