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拉太陽”

陳榮安

俗話說：“自古冬至大如年。”冬至后，白晝漸長，陽氣回升，是一個節氣循環的開始，其民俗自然是比其他節日要多一些的。在我的記憶中，“拉太陽”是最有意思和最神秘的，當然也是最有趣的習俗。

小時候，村子里輩分最高的八爺曾經給我們講為什么要“拉太陽”。他說，冬至天氣短到頭了，應該往回走了。但人們擔心已經習慣往短處走的日頭把這事給忘記了，因此就要提醒它：“嗨！別再往短處走了，該回頭了！”八爺的話非常形象，逗得我們哈哈大笑。

“拉太陽”要在冬至節的傍晚太陽將落之際進行。其時，家家戶戶的男丁齊聚在大門口，點亮油燈。然后要在大門口的西邊，畫上一道線，一直向東伸延，然后拐進自己家里，再把點亮的油燈由最年長的爺爺放到線的起點。

為了便于拉動，一般人家就用巴掌大的一塊薄木板，在邊緣處打一個小孔，在小孔里穿一根紅色繩線或者紅色布條，這根紅繩線要有足夠的長度，然后把油燈坐上去。

點油燈、放油燈不但要由家中最年長的男人進行，在“拉太陽”時，排在最前邊的也要是最年長的爺爺。然后，按照輩分和年齡的大小順序一字彎下腰，用左手牽住紅線。這是因為象征最年長的長輩經由“拉太陽”，也可拉回自己的陽壽，寓意可長命百歲。

一切預備停當后，爺爺發口令：“恭請日頭老爺兒回頭啦！”于是，全家所有的男子一起小心翼翼地拉著紅線繩，把代表太陽的燈慢慢往東拉動。最要緊的是不能用力過猛讓燈倒了，那樣就非常不吉利了。

當把油燈拉到大門口中間位置的時候，爺爺就會吆喝：“往家拐啦！”一定要把油燈完全拉進門。

來到院子里，家里的女人早已經在院子里的神位前燃起了香燭，然后根據“冬至陽生日，女人莫參與”的習俗回避了。

把油燈拉到神位前，要停一下，由爺爺告知神靈：“日頭老爺兒拉回來啦！保佑我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一日比一日長遠。”

接著，把油燈拉到老人住的正房屋，這時要由最小的孫子端起油燈放到炕頭上。至此，“拉太陽”宣告結束。

此時，躲在其他房間捏“凍耳朵”，也就是餃子的女人們一起來到正房，一個個興高采烈，說著把太陽“拉”回來了，從此天道長了，陽氣開始升了，爺爺奶奶能夠活過一百歲，“我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有起色，好日子像日頭老爺兒一樣，暖洋洋地照耀著全家人”。

然后，媳婦們把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飯桌，爺爺會下令：“點柴火！”兒孫們便從油燈上取火，點燃早已經堆在屋中央的莊稼秸稈和樹枝，這不僅有紅紅火火的意思，還有冬至是至陰的日子，人們害怕祖先在陰間受凍，也讓他們感受一些火的溫暖。原來，這里面還有一份孝心哪！

餃子熱，柴火暖，一家人其樂融融，歡度著冬至佳節，正是“冬至民俗拉太陽，家家戶戶笑聲朗。自此陽氣催百物，農家日子萬年長”。但這個習俗現在已被遺失在記憶里。“文革”中，只有領袖才是人們心中的太陽，當然不可以用繩子拴上拉，所以“拉太陽”的習俗也被廢除。隨著社會發展，現在油燈也早已絕跡，屋里有了各種便利的取暖設備，也不會再生明旺旺的火盆了，只有包餃子祭祖的一套還在個別地方得以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