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閱讀指津

胡梅發(fā)

賞花本應(yīng)色香并重，但世俗偏見，往往重外表之色而輕內(nèi)在之香。百花之中最讓人為之鳴不平的要數(shù)桂花了，說到桂花，它的外表“暗淡輕黃”，遠不如那些“深紅淺碧”的名貴花卉受人追捧。如紅梅，如紅牡丹，如紅芍藥，如紅荷花，皆因其顏色紅艷而出名，連那些本應(yīng)天賦良知的詩人們也不能免俗，他們的詩筆總是盡情贊賞那些淺碧深紅、色彩鮮艷的花卉，而忽略冷落了中秋時節(jié)那香沁心脾的桂花。所以李清照以其曠世才華飽蘸深情要為桂花唱一首贊美的歌，于是就有了這首《鷓鴣天》。

李清照贊美桂花，不是因為它的美麗，在世俗的審美情趣里，“暗淡輕黃”是要被排斥的。然桂花之美不在外表，而在于它內(nèi)斂沉靜的品質(zhì)，在于它永存特殊濃烈的芳香。“體性柔”，體質(zhì)柔弱，性情和順；“只香留”，芳香濃烈，長留人間。和牡丹月季芍藥梅花比，桂花沒有綽約妖嬈的風姿，不惹人注目，人們對它感情疏淡，蹤跡遠離，但它并不因為人們的“情疏跡遠”而改變自己的品節(jié)，仍然把它特殊濃烈的芳香永留人間。在“情疏跡遠”的現(xiàn)實境遇中，能做到“只香留”，這太不容易了，這是怎樣的一種美德！今天的讀者，品味“情疏跡遠只香留”，極易聯(lián)想到馬克·吐溫的名言“一只腳踩扁了紫羅蘭，它卻把香留在了你的腳底”，一樣意思兩種表達，真可謂異曲同工。開頭兩句，正面著墨，直接描寫所詠之物桂花，“只香留”三字片言居要，全詞抒情說理皆由此生發(fā)開去。

接著三四兩句，詞人就緊扣“只香留”生出疑惑而不禁反問：花的美麗為什么一定要是“淺碧深紅”？對“淺碧深紅”的花，詞人并未否定它的美麗，但對“暗淡輕黃”的桂花，它能把芳香留給人間，也應(yīng)當是眾芳中“第一流”的。顯而易見，詞人評論花的優(yōu)劣，不僅注重其外在容顏，更注重其內(nèi)蘊芳香。

下片依然由“只香留”生發(fā)出來，在芳香濃烈這方面，“梅定妒，菊應(yīng)羞”，也就是說如果與桂花相比，梅花一定會心生嫉妒，菊花也應(yīng)該會感到羞愧。這里，詞人運用擬人的修辭手法，把人所常有的心理情感賦予了梅和菊。嫉妒，本是一種極不健康的、氣量狹小而自私的心理狀態(tài)和行為，詞人這樣寫顯然有其強烈的比興意味，言外之意是在針砭現(xiàn)實，那些為國家民族做出卓越貢獻的英雄，那些事業(yè)上卓然有成的人，難免要招致一些居心叵測之人的嫉妒。因此，梅妒菊羞，一語寫盡世態(tài)人心，寄托了詞人憂憤深廣的慨嘆。

“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結(jié)尾以議論收束全篇。“騷人”指的就是屈原，“可煞”是一種疑問口氣：可是，莫非是。結(jié)尾兩句意謂，屈原莫非是那種沒有情思之人？為什么當年他的詩歌中贊美了許多花，惟獨沒有寫桂花呢？不平甚至是抱怨之情可謂溢于言表，充分表現(xiàn)了詞人對桂花的鐘愛與贊美之情。

欣賞李清照這首《鷓鴣天》要特別注意其托物言志的特點，通過詠物來抒發(fā)懷抱。桂花，雖然沒有淺碧深紅的艷麗容顏，然其芳香濃烈，更難得的是它不因世人情疏跡遠而減其香，依然要把其特殊濃烈的芳香留存人間。而詞人在兩宋詞壇里“獨辟門徑，居然可觀”（《白雨齋詞話》）。可以說詞人是以“第一流”“冠中秋”的桂花自喻自勉，那“端莊其品”“清麗其詞”的詞人自然屬于人中“第一流”的女杰了。

其次要欣賞這首詞運用對比反襯手法寫桂花。上片“暗淡輕黃”與“淺碧深紅”在色彩上作對比，以突出桂花“只香留”的特點，下片借梅妒菊羞從反面襯托出桂花芳香濃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