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發生之后

黃思佳

地震發生的時候，莫川正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面前，像以往一樣以一種陌生的目光細細打量自己，從頭到腳最后再回到那雙眼。巨大的搖晃感隨眼而來，還伴隨著她的眩暈。刺耳的轟鳴充斥著整棟建筑。她身后有人在逃竄，帶著驚恐的尖叫：“快走，發地震了。”樓搖晃的更加劇烈，鏡子里的莫川裂成一片一片的。“嘩——”鏡子碎了，碎成一瓣一瓣的。

地震前幾個小時，乃至幾天里莫川都在思考著各種死法。她不想死，可是她控制不住這種念頭的產生。她想了幾百種死法，每一種的死法都不一樣，痛苦的程度也不一樣。她并不想嘗試哪一種，因為她怕痛，很怕很怕。

她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父親早年是一個廚子，莫川小時候很能吃，有著比同齡女孩要重得多的體重。父親不是一個斯文的人，他總是一只手拎起小莫川扛放在肩上；但不到兩三年時間，他就需要用兩只手才能將莫川扛起，直到有一天父親悲傷的發現，當他扛起莫川，莫川就拼命擺動兩條腿要下來，說長大了。父親后來從商，承包了一塊小工地，拉來一大家伙子人跟著他干；莫川也進了城，被父親送到市里很好的初中。莫川眼里的母親，是帶著中國傳統的婦女。這和莫川的想法有些出入，她無法理解母親對父親的順從。但這些莫川是從來也不會與他們講的。母親很重視對莫川的教育，在她剛上小學的時候，母親就拉著小莫川來到書店，買上薄薄厚厚的教輔，也不管莫川是否真的學得完。小莫川不似其他小孩那樣拒絕，而是安安靜靜的接受。可買的教輔越多，莫川的成績越差。因為她對課本的興趣早就在一道道無趣而又死板的題目中被殺死了。

莫川心中一直有一個學美術的夢，她愛畫畫，她愛用彩色的筆畫出她喜歡的小動物，帥氣的男孩兒，漂亮的女孩兒。她的美術老師說她很有畫畫的天賦，她很希望能夠參加美術高考，以后當個自由的畫家，背著畫板行走天下，去繪她心中最美的夢。可是任憑她怎么央求母親，母親仍執意讓她參加文理高考，說只有這樣，才能在大學畢業后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才能養活自己。母親說，“學美術能怎么樣？難道你指望畫幾個貓狗就能讓自己過上好日子？太癡心妄想了。”說完這些，丟給她一個不屑的眼神。瞬間，她那七彩的夢破滅了，她只得重新拾起面目可憎的數學課本，一道題一道題的演算……很多的夜晚，在燈下背誦英文單詞的時候，她真的希望來一場地震，猛烈些的，讓自己在睡夢中去跟美術相會，直到永遠……

地震如期而至，莫川醒來，已經是地震發生后的兩個星期了。她睜開那雙大眼，首先看到的是母親那張焦急的臉，那張臉蠟黃，頭發幾縷幾縷的被油漬粘在一起，耷拉在腦袋上，她嘴唇干枯，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她眼睛紅紅的盯著莫川，生怕莫川一不小心化成一陣風散了去。“川兒，你醒了，媽對不起你，媽在你的床腳下看到了你畫的一沓一沓的繪畫本，媽真的很后悔，等你好了，出醫院了，你就換到美術班上去吧。”她看著緩緩睜開眼睛的莫川，湊近她，輕輕喚著，訴說著，眼里滿含淚光……

莫川點點頭，轉頭看向窗外的太陽。太陽斜斜地射進窗戶，陽光照進她的雙眼，她的雙眸開始變得晶亮，此刻，她仿佛伸手就捉到了那個五彩繽紛的夢……

學校：華中師范大學第一附屬中學高中部；導師：樂曉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