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基督教堂為何令黃興格外垂青

楊錫貴

民國元年（1912）9月，黃興應袁世凱之邀進京，與孫中山一道，使北京臨時政府運作中出現的問題得到初步解決，民主共和政體的正常運作出現了少有的希望光芒。其后，心情大好的黃興一路風塵仆仆南下，于10月31日抵達長沙，回到闊別8年的故鄉。

11月4日，黃興就造訪了今長沙北正街基督教堂（又稱“三一堂”），并發表演說。這是其此次回湘約一個半月時間（12月16日離湘赴漢口）里造訪過的唯一的一座基督教堂。

后人評價黃興稱：“有史必有斯人，無公便無民國?！蹦敲?，辛亥元勛黃興為何對這座基督教堂格外垂青？這還得從黃興回湘從事反清活動說起。

興中會成立后，黃興等人準備在清光緒三十年（1904）慈禧太后生日的那天，在長沙發動起義。事為明德學生劉佐楫所悉，告知其師王先謙，王即密告新任湖南巡撫龐鴻書。龐撫獲此重要情報后，即刻指示對華興會成員進行搜捕，長沙城內緹騎四出，一片恐怖。

10月24日（九月十六），軍警包圍了黃興的住宅。黃興急忙坐轎出門，并機智地騙過捕差，趕到明德學堂，匿居該校附近的開明紳士龍湛霖家西園密室。

兩天后，黃興在長沙中華圣公會黃吉亭牧師的掩護下，轉移至吉祥巷圣公會后棟樓上。黃興在此藏匿近一周時間，并從容地采取了一系列保護革命同志的措施。而后，黃興剃去三須胡，化裝成海關辦事人員，于11月初一天的黃昏，城門將關未關時出城，在城外海關人員鄧玉振家吃完晚飯后，即登上開往漢口的日本輪船。次日黎明4時許開船，晚9時許即安抵漢口。然后轉乘招商局江享號輪船，前往上海。黃牧師親自護送至漢口方返回長沙。

這位黃牧師是何許人？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護送黃興脫離險境？

黃牧師名吉亭，又名瑞祥，湖北武昌縣人，是武漢圣公會兩位最早的華人牧師之一。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復活節晚上，黃與胡蘭亭、楊開甲等在武昌高家巷教堂組織中華圣公會，冠“中華”二字，顯示其使教會中國化的意愿。

清光緒二十八年（1902）六月，時任圣約瑟禮拜堂會長的黃吉亭奉殷德生主教之命，前來長沙租屋開堂。黃吉亭來長沙后，“歇足于坡子街旅館，內地會美籍傳教士葛蔭華贈予一幅長沙城區圖。黃吉亭每日依地圖在街上尋找立堂地點，因民眾不理解洋教，不愿將房屋租與教會。后有藥王街一鬧鬼房屋無人問津，才租給了不怕鬼的教會，于是該會得以展開傳教、辦學及為社會服務工作”。

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黃吉亭將武昌高家巷的圣公會遷至吉祥巷（今屬開福區），這時的圣公會教堂還是普通的中國民間建筑。長沙圣公會在開辦男女小學的同時，“亦設一日知會閱覽室”，講授科學常識和時事，大受各界歡迎，“學界、軍界皆入于圣公會之門，而日知會乃極一時之盛”。

黃興與黃吉亭是在清光緒二十九年的上海，系經上海圣彼得堂吳國光會長介紹認識的。黃興回到長沙任教明德學堂后，與黃吉亭來往更為密切。黃吉亭本就傾向革命黨，是基督徒革命的先驅者。黃興被通緝，黃牧師出手相救自在情理之中。

有了這樣一段生死友誼，黃興回到長沙后，自當前來拜訪曾經的恩人，更何況，此前黃吉亭曾往上海遠迎。

黃興到來時，圣公會北正街教堂尚在復建之中。該教堂本系圣公會傳教士、神學博士孟良佐（1878—？）于清光緒三十一年（1905）來長沙后，親自選址并繪制圖紙，由丁華輝監督修建而成。但是，清宣統二年（1910），長沙發生了一場震驚中外的群體性事件——搶米風潮，該教堂為饑民所毀。次年得以開工重建。民國二年（1913）完成一部分，并舉行祝堂成圣典禮。民國四年（1915）全部竣工。教堂坐東朝西，以麻石為墻，故被稱為“麻石教堂”。

當黃興特地前往北正街教堂時，時任圣公會會長的黃吉亭已組織圣公會教徒在教堂大禮堂等候多時。在歡迎大會上，黃牧師對黃興“獎借有加”。

黃興在演說中除表達感激之情外，還重點談到了革命與宗教的關系。他說——

民國成立，是由一般人民造成，非一二人所能做到。然人民能知脫離專制之痛苦，實由西歐宗教輸入，而一般信徒朝朝暮暮以平等自由之學說，鼓吹不遺余力。所以吾國社會懸一平等自由之目的，宗教家實為之導線。

同時黃興也對將來的社會表達了一種美好的憧憬：

將來民國不但五族平等，必與各國之種族平等，與各國之宗教平等，成一大同之世界。

12月，黃興還作了“耶穌圣明，敬拜宜誠；辭尊居卑，為救世人”16字題詞相贈，后被鐫刻成4方漢白玉石碑，懸掛在該教堂大門天頭內墻上方，至今保存完好。

北正街基督教堂今天仍矗立在黃興路與營盤路交界處往南約50米的黃興路東側，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整座教堂外觀粗獷，結構堅實穩重，建筑史專家稱：“該教堂為基督教傳教長沙的歷史見證，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p>

1949年后，圣公會教堂先后成了長沙市百貨公司火柴倉庫、湘財公司慶典中心。2004年12月20日，重新復堂。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