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歷

By+William+Wenthe

From an old hemlock1

under new snow，

its branches white cloaked2，

and shadowed below，

I hear a call，

see a flash of red

—a cardinal3

appears in the shade

beneath a branch.

Then from another

shadowed niche4，

a downy woodpecker；5

then chickadees， a titmouse，6

their white and gray

almost luminous

in the darkened tree.

They show themselves

under shadow of snow

on tree-limb shelves

as once， long ago，

my mother revealed

to me a wonder—

the illumined world

of an Advent calendar：7

a village wrapped

in night and snow；

and paper flaps8

that opened to show

a burning candle，

a wooden toy，

a singing angel，

an infant boy.

Now， small birds

reach across years，

turn up some shards9

of innocence. Heres

the smallest yet，

dull olive-brown，

a curious kinglet10，

golden-crowned.

一棵老鐵杉

被新雪覆壓，

枝干裹白衫，

藏于暗影下，

聽聞一聲叫，

閃現一抹紅——

一只蠟嘴鳥，

顯現陰影中，

為樹杈遮擋。

而從另一角

陰暗壁龕旁，

有只啄木鳥；

山雀亦作陪，

黑額與無冠，

灰白近生輝，

棲于樹陰暗。

雪之陰影下，

鳥兒紛出現，

立于樹枝架，

一如很久前，

家母曾向兒

展現一奇景——

基督降臨歷

令天地啟明：

夜色與白雪

封裹小村莊；

篋格紙門葉

開啟現內藏：

燃燃燭一柄，

木玩具一件，

一天使歌吟，

一嬰童安眠。

如今眾微禽

跨數年之遙，

翻出好些份

純真之碎陶。

此乃最微者，

暗黃褐羽毛，

奇異戴菊雀，

頭戴金冠帽。

1. hemlock： 鐵杉。

2. cloak： 給……披斗篷，覆蓋。

3. cardinal： 北美紅雀，蠟嘴鳥。

4. niche： // 壁龕（放置雕像、花瓶等的墻壁凹處）。

5. downy woodpecker： 絨啄木鳥，北美體型最小的啄木鳥。

6. chickadee： 北美山雀，無冠山雀；titmouse： 山雀科動物，尤指黑額冠山雀。

7. Advent：（基督教的）降臨節，慶祝耶穌的誕生。Advent calendar指圣誕日歷，一種硬紙制成的兒童日歷，封面為描繪耶穌誕生的圖畫，分為24格，每一格有門型開口，內裝有圖片或糖果。在降臨節期間，即12月1日到24日，兒童每天打開一格，以此迎接圣誕節。

8. flap： （布、紙、皮等做的）片狀垂懸物，口袋蓋，信封口蓋。此處指降臨節日歷每一窗格的門形遮蓋紙板。 9. shard： （陶品等的）碎片。

10. kinglet： 戴菊鳥，頭頂中央有檸檬黃色或橙黃色羽冠。

當代美國詩人威廉·溫特（William Wenthe）出生于新澤西州，從1992年開始一直在得克薩斯理工大學（Texas Tech University）從事詩歌教學與研究工作，現任該校英文系教授及其主辦雜志《鐵馬文學評論》（Iron Horse Literary Review）的詩歌編輯，為促進和推廣美國西南地區的詩歌創作立下了汗馬功勞。溫特曾憑詩作《錘擊之石》（“Hammering Stones”）和《鷺》（“Heron”）兩度摘得普什卡特獎（Pushcart Prize），作品多次在《詩歌》（Poetry）、《巴黎書評》（The Paris Review）、《視像》（Image）等國際知名文學期刊發表。他目前共著有四部詩集，其中《黎明前的文字》（Words Before Dawn， 2012）的書稿獲得了埃弗里特西南文學獎（Everett Southwest Literary Award），其他著作也廣受好評。

溫特的這首《日歷》將詩人眼前披蓋白雪、站滿鳥雀的“鐵杉”與他記憶中描繪耶穌誕生圖景、“內藏”各種“玩具”的“基督降臨歷”聯系起來，由此展現日歷本身所記載的歲月變遷。相似的“夜色與白雪”激發了詩人有關“樹枝架”的想象，覆蓋“枝干”和“鳥兒”的“雪之陰影”被視作遮擋玩物的“紙門葉”，勾起他與“家母”共度圣誕的童年回憶，即倒數第二詩節所說的“跨數年之遙”、被“如今眾微禽”“翻出”的“純真之碎陶”。而這種支離破碎的記憶本身，也像藏藏匿匿的鳥雀一般，在腦海中模糊不清：溫特對于藏寶日歷這“一奇跡”的印象，只剩下“燃燭”和“玩具”，以及表面印圖的“天使”與“嬰童”。鑒于有關這本“基督降臨歷”的回憶被略去了數十格內容，詩人不得不承認“此乃最微者”；但即便如此，他仍認為這是如“奇異戴菊雀”般的不尋常回憶，雖微小卻有其醒目之處，令他至今難以忘懷。

這種從童年延續至今的“奇跡”、“奇異”之感，在詩作的形式上也有所體現。溫特采用了押abab韻的四行雙音步詩節，節奏明快，韻律簡單，朗朗上口；這與有著同樣韻腳和行數但多用三音步或四音步的歌謠體（ballad）詩節十分相似，可見詩人是在有意模仿兒童的純真感。但與此同時，他又故意大量采用跨行手法（enjambment），甚至不惜跨越詩節來打破詩句的完整性，令讀者在閱讀并理解詩文時因不停頓挫而頻頻受阻，其語義就如雪中鳥、格中物一樣被“封裹”，需仔細琢磨，揭開形式上的障礙方能明辨。

溫特對于舊詩體的新改造，準確傳遞了全詩有關往昔回憶與當下情景的對比和糅合。全詩以“一棵老鐵杉/被新雪覆壓”開篇，不僅是對實際冬夜場景的描述，也是在比喻詩人自己以新視角去追憶舊時光的創作思路：一方面，被這層“白衫”包裹的老樹正如他有關童年的回憶，因人生經歷的增長而愈顯微不足道，“藏于暗影下”；但另一方面，正是這成年后的新體驗令他想起了自己的“純真”年華。在“樹陰暗”的襯托下，鳥雀般的細碎回憶反倒顯得熠熠“生輝”，詩人也由此領悟到“碎陶”、“最微者”之事背后不平凡的親情——這恰恰是人們歡慶圣誕和新年時最為核心的情感要素，想必也是溫特創作這首節令詩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