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桂 濤
英國景德鎮
□ 桂 濤
瓷廠在上海開設了旗艦店,限量版的骨瓷正被中國的富豪們爭相收藏

很少有中國記者到特倫河畔的斯托克去采訪,當地旅游局的官員幾次向我確認采訪目的。我告訴他們,斯托克是英國的制瓷業中心,我想來這個“英國景德鎮”看看。
斯托克位于英格蘭地理中心,自古大道通衢,工匠云集。小城產煤,從英國西南運來的瓷土在這里塑形、燒制,斯托克在工業革命期間已是世界瓷都,產品向歐洲和美國出口。據說有一段時期,法國普通人家里沒有一件瓷器是法國產的,都是英國貨。
英國王室用瓷也產自斯托克。當年這里到處都是下粗上細的瓷窯煙囪,彌漫瓷都的黑煙就是財富的味道。斯托克人每看到一個盤子,都情不自禁要翻轉過來,看看是否家鄉所產。
今天的斯托克已經衰敗,商店關門,無人居住的“鬼屋”頻現。一些老字號瓷廠被迫關閉,改建成博物館。煙囪早已不再冒煙,電窯取代磚窯,只保留在幾個瓷廠里。經濟乏力導致斯托克人對現狀不滿,小城在“脫歐”公投中成了英國“脫歐”票比例最高的地方之一。
我突然想到旅游局的官員如此謹慎,可能是怕我來挖斯托克的負面新聞。他們還曾特意要我保證,如果寫的是經濟議題,最好不要在大選前發稿,以免影響斯托克的選戰。
斯托克和中國緣分不淺。當年茶葉從陸上與海上絲綢之路進入歐洲,在王室和貴族的帶動下,飲茶開始風靡英國,來自中國的瓷器茶具也逐漸被英國人了解和使用。18世紀,東印度公司開始將大批景德鎮瓷器運回英國,有錢人皆以家中擁有幾套中國瓷器顯示身份與品位,瓷器價格飆升。為了降低成本、滿足普通百姓的需求,有制作陶瓷傳統的斯托克開始研究如何造出英國本地產的中國瓷。
斯托克的博物館里還展示著當地匠人對中國青花瓷的生硬模仿,一個很受歡迎的主題是“中國柳”,只是柳樹、亭臺、燕子、船舶的樣子都來自英國人對遙遠中國的想象。1824年,一個客戶給斯托克的瓷廠發來的訂貨要求上寫著:“不管什么樣式,只要(瓷器上)有青花的柳樹就行。”
此消彼長。這一時期,中國制瓷業因列強入侵和國內戰亂開始衰敗,斯托克卻在模仿與改進中不斷進步,最終超越景德鎮崛起為世界瓷都。1870年左右,英國逐漸停止從中國進口瓷器,中國瓷風尚已過,不再流行。
再后來,景德鎮的制瓷業慢慢恢復,逐漸成為“世界工廠”的中國再次占領世界陶瓷市場,而斯托克的制瓷業則開始收縮,目前除了幾個王室用瓷的品牌以及一些生產工業用瓷的廠家外,一般的瓷器廠都已關張。許多失業的瓷廠工人在斯托克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轉型制作個人風格鮮明的藝術瓷。
瓷都的故事還在延續。在以燒制英國王室用骨瓷而聞名的斯托克“瑋致活”(Wedgwood)瓷廠,年輕的繪瓷工戴著耳機、聽著搖滾樂,俯身在瓷盤上創作。制作一個高檔的“瑋致活”瓷盤要過八次火,花好幾天。
瓷廠在上海開設了旗艦店,據說限量版的瓷器正被中國的富豪們爭相收藏,在一些上海年輕人中,結婚前定制一套“瑋致活”的婚禮瓷也已經蔚然成風。
(摘自《環球》2017年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