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

曹延標

“全縣小學生象棋比賽已經拉開了序幕，比賽在四月初進行。學校將要組建一個象棋小隊參加縣賽，參賽人員從各班選拔，我們班級誰喜歡下象棋？現在就可以報名。”

沒有人舉手，沒有人應答。

看大家沒有反應，白老師奇怪地問：“怎么，沒有人愿意參加嗎？那我可要親自點將了。”

看耿亮低著頭，白老師問：“耿亮，你平時不是喜歡下象棋嗎？”

“我……我……” 耿亮不知怎么回答老師，吞吞吐吐地說，“我回家問問……爸爸媽媽，看他們同意不同意？”

“舉棋不定。”白老師笑著搖搖頭。

“老師，我可以嗎？”循聲望去，原來是穆書杰。

看穆書杰毛遂自薦，大家哄的一聲笑開了。

“就你那水平，剛剛學會走棋，‘馬走‘日，‘象走‘田，吃子‘炮翻‘山 …… ”

“不知天高地厚。”

……

白老師并不理會大家的嘲笑，竟然一口答應下來：“可以啊。”

白老師剛說完，可穆書杰就后悔了。

“老師，我最近才跟夏天學下象棋，水平不行，我不想參加了。”

白老師笑了笑，說：“棋還未下，就想悔棋？不會可以學嘛，哪個天生就是下棋高手？當然，報上名的同學不一定選上，六年級其他班級也還有幾位象棋高手，五年級說不定也會沖出一兩匹黑馬。如果連報名的勇氣都沒有，那不要說參加比賽了。”

“穆書杰一馬當先，開了頭炮。”看夏天猶豫不定的樣子，白老師接著說，又轉頭看著夏天問道：“夏天，你有什么話要說嗎？”

“白老師，我想報名參加。”

“你不怕影響學習嗎？你不怕爸爸媽媽反對嗎？” 白老師連續問了他兩個問題。

“下棋不但不影響學習，反而對學習有好處。我認為下棋能夠開發智力，能使我們的腦子變得聰明。” 夏天擲地有聲地回答，“我想好了，哪怕爸爸媽媽反對，我也要下棋。”

“下棋還可以培養孩子的心理素質和競爭意識。”白老師說，“我棋藝不佳，校長是學校的棋王，你們拜他為師，比賽拿個小獎沒問題。”

夏天的積極參與，鼓舞了大家的士氣。在他的帶動下，王星等幾個成績好的同學也打消了顧慮，報名參加。

夏天回到家，忍不住把這件事告訴媽媽。

媽媽果然反對，她說：“夏天，你現在是六年級的學生了，即將面臨小升初的考試，關鍵一年，你哪有時間學下棋啊？再說了，棋下得再好，有什么用？有下棋時間，還不如多做幾道題。回去跟老師說，不參加象棋比賽了。”

“我怎么能出爾反爾呢？媽媽，您不能把自己的愿望強加在我身上，我喜歡下棋，下棋是我的業余愛好。再說，校長還要教我們下象棋，提高我們的棋藝，這么好的機會，失去了多可惜啊。”

“小天，我不是反對你下棋。你看，現在時間多寶貴，即將面臨著升學考試，你要是不好意思對老師說，我跟老師說。”

媽媽做什么事總是獨斷專行，爸爸卻很民主，站在夏天一邊：“既然小天愿意下象棋，你就應該支持他，好孩子應該全面發展。”

“什么全面發展？現在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下棋能不影響學習嗎？就是得了獎，加分嗎？既然對我們沒有利的事，為什么要去做？考不上重點中學，哭都沒用！” 媽媽瞪著眼睛沖爸爸開了一通機關槍。

爸爸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不再吭聲。

放晚學后，校長來到教室，招呼夏天：“走，跟我下棋去。”

“校長，我……”夏天想起媽媽的話，猶豫不決。

“怎么啦？”校長走到夏天面前問。

“媽媽反對我下棋……”

“現在不反對了，我們已經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看來，媽媽找過校長，找過白老師，他們說服了媽媽。

校長的話，讓夏天吃了一顆定心丸。

來到校長室，校長已經做好了準備，棋盤擺在桌上，他對夏天說：“你是紅方，我是黑方，咱們先殺一盤。”

校長和夏天開始布陣，他們面對面坐著，校長和藹可親地對夏天說：“你先走棋。”

夏天毫不猶豫，手拿“象”，啪的一聲落下來。

“飛象，對。”校長一邊走“車”，一邊說。

“騎馬，不錯，”校長看著夏天的第二步棋，說，“三步之內要走車。”

兩個人開始對弈起來：“落棋之前要多想幾步，因為比賽不準悔棋。” 就這樣，校長一邊和夏天對弈，一邊指導。

校長看看表，對夏天說：“回家吧，聽說你爺爺挺喜歡下棋的，可以回家請爺爺指導你。”

“爺爺的棋藝比你差多了。”夏天知道校長下棋很厲害，曾經在縣教師象棋比賽中得過獎。

“也不能低估你爺爺，你怎么知道我比你爺爺強？”校長笑著反問夏天。

“你得過獎，他沒得過獎。”夏天說。

校長笑笑說：“得獎并不能說明什么問題，高手在民間。你如果勝了爺爺，那么參加縣小學生象棋比賽，得獎十拿九穩。”

“真的？”夏天驚喜地問，他覺得贏校長難，贏爺爺應該不是太難。

回到家，夏天到處找爺爺。爺爺是個棋迷，什么棋都愛下，象棋，圍棋，軍旗，還有他們自己研究的土“棋”。空閑的時候，他就喜歡和幾個老頭子在一起下棋，有時在路邊，在樹下，在家里。如果在外面，身上沒帶象棋、軍旗等正規的棋，就下“土棋”。用粉筆在地面上畫好棋譜，也不嫌地面臟，雙方盤腿而坐，用石子或一厘米長的小草棒作為棋子下起來。爺爺的那些鐵桿哥們，經常在他的面前敗下陣來。

“小天，我教你。” 爺爺聽說孫子要參加象棋比賽也非常高興，他拍著胸脯信心滿滿地說，“你跟我學下棋，全縣拿個獎應該沒問題。”

“這么有把握？不是吹牛吧？”

開始與爺爺對弈，夏天非常謹慎，每走一步棋都是思來想去。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夏天竟然把“車”走到爺爺的“馬”嘴里，不等爺爺走棋，他馬上悔棋：“不算，我走錯了。”

“悔棋如天大，放下不能知。”爺爺像古代的老先生，滿口聽不懂的話，這不，開始向夏天解釋：“悔棋是可恥的，所以要想好了再下子，不能讓對方看透你的想法。”

“哪能看得那么遠？”在夏天看來，爺爺的指導略顯空洞。

爺爺說：“真正的高手在對弈中是不能悔棋的，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所以在落棋子之前一定要通盤考慮周全。即使失誤，也要沉著，不能讓對方看出你的失誤。其實，你要不說，我還真的沒有注意到。我老眼昏花，是你提醒了我。”爺爺高興地說，“不準悔棋，把棋放到你落下去的地方。”

看爺爺來真的，夏天生氣地噘起小嘴，只好把“車”又放到“馬”嘴里。

爺爺拿起“馬”，吃掉了夏天的“車”。

夏天沒有想到爺爺的“馬”這么厲害，于是，他瞄準了“馬”，步步走“馬”。

“要行千里路，心急馬行遲。”爺爺怕夏天不明白，接著說：“要去千里之外的地方，不能日夜馬不停蹄的趕著去，否則馬在半路累垮了就適得其反了。”爺爺的話，夏天明白了，不能老是走“馬”。

爺爺不愧是象棋高手，幾個回合下來，夏天就輸了。爺爺贏了棋，又開始布陣，還不忘教育夏天：“棋如人生局局新，人生如棋步步緊。”

“爺爺，你別老是教育我。”夏天白了爺爺一眼。

“好了，不教育你，我教你棋藝。”爺爺樂得哈哈大笑。

就這樣，夏天就像過河卒子，沒有退路。在下棋的過程中，不僅受到了教育，而且收獲了許多快樂。

“穆書杰，過來下棋。”夏天剛到學校，看到穆書杰在與同學吹牛，一時找不到對手，便邀穆書杰與他對弈。

“我已經被槍斃了，還下什么棋？” 穆書杰被學校淘汰了，已經失去了參賽資格。

“下棋的目的不是為了參賽，而是為了玩。”夏天說，“來，我讓你幾個棋，‘車，‘馬，‘炮，各一個，怎么樣？”

“那你輸定了。”穆書杰樂得嘴都咧開了。

盡管夏天讓了幾個棋，但是，他還是非常謹慎，很快，穆書杰就損兵折將，敗下陣來。

“真是丟人，讓你幾員大將，還是以失敗告終。”王星走過來對穆書杰說，“看我的。”

最近，王星棋藝進步很大，她是代表學校參加縣象棋比賽的唯一女生，和她對弈馬虎不得。

在走棋過程中，夏天的“馬”跳來跳去，他對王星說：“注意，我要將你軍啦。”

王星馬上加強防衛。

就在這時，夏天搬來了大“車”，吃掉了王星的“馬”。

“你聲東擊西，我上當了。”王星后悔不已。

就這樣，在學校，和同學、校長對弈，回到家，和爺爺對弈，夏天的棋藝逐漸提高。

“白老師，我可以報名參加象棋比賽嗎？”耿亮問。

“參賽人員已經定下來了，你這是馬后炮 。”白老師奇怪地問，“你怎么反悔了？你不怕影響學習嗎？”

“夏天不是參加比賽了嗎？” 耿亮莫名其妙地說，“爸媽叫我向夏天看齊。”

“早這樣想就好了。”白老師對耿亮說，“優秀的孩子應該全面發展。”

時間過得真快，比賽時間安排在五月的第二個周末。

就像上戰場一樣，每位參賽選手都不敢怠慢，比賽氣氛非常緊張。夏天過五關，不是斬六將，而是斬五將。結果，在全縣小學生象棋比賽中，夏天獲得了男子組第二名。

看見夏天捧著一張大獎狀和獎品——一盤象棋回來。爺爺樂壞了，摸著夏天的頭，就像自己贏了棋一樣。爸爸也是滿面春風，夸兒子聰明，叫媽媽做一桌好菜好好慶祝慶祝。

媽媽不冷不熱地說：“又不是考上縣重點中學，象棋比賽也不加分，有什么值得慶祝的？”

“這么大的事還不值得慶祝？小天，想吃什么，跟奶奶說，奶奶要為你準備一頓豐盛的午宴。”

媽媽知趣地拿起竹籃，出去買菜，她知道夏天愛吃什么菜，她也知道大家愛吃什么菜。表面上裝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她的心里也美著呢。